夜曦抬脚走进检测门，停留在中间，等着这看不见摸不着却感受得到的扫描结束。扫描一共只有十秒，从上到下不缓不急，让人有一种浮在水面上的感觉，飘飘然，微微掠过就消失了，像穿着薄纱裙驻留在雾气里，微暖微湿，却一下子没了，奇妙得很。

夜曦听到身后几个男女收不住蹦出来的洒脱的口头语，疑惑地抬头往屏幕上看去，结果自己吓得心脏砰砰直跳。

冰系异能，十阶中高期。

“同学，测完赶紧走吧，不要耽误别的同学，想看的话检测结束后每位同学都能收到自己的检测报告的。”记录员看夜曦在检测门那站了半天没反应，连忙说道。

夜曦回过神，逃走似的跑了出去。

中午，姜敏仨吃完饭回到宿舍，进门就问夜曦检测情况，夜曦纠结了几秒钟，还是决定把结果告诉她们：“十阶中期，保守来说的话。”

“噗——”

兆美晗嘴里的盐汽水全部喷在了姜敏脸上，陈璐璐看得心惊肉跳，连忙从身边的书桌上抽来一张面巾纸给她擦擦，兆美晗立刻道歉安抚姜敏。姜敏并没有生气，只是抹了把脸很震惊地望着夜曦，“夜曦，你……夜阿姨和纪夜则知道这事吗？”

夜曦想到还没有把自己二次觉醒的好消息告诉姑姑，暗道自己忘性太大，立即就跟夜椿打了个电话交代情况。夜椿在夜曦入学不久就知道了夜曦进学院的消息，得知夜曦的等级后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姜敏仨默默听着姑侄俩的对话，心里感慨万千。

夜曦在当天晚上受到唜玄的邀请去外面吃饭，这样唜玄就好把夜曦的冰狸猫带过来。学院宿舍内允许养宠物，但必须是良性宠物，冰狸猫是高等良性变异兽，宿管阿姨要是见了估计高兴还来不及。

桌上上了菜，唜玄拿起筷子，把好的都往夜曦面前推。夜曦让阿狸坐在自己大腿上，看着菜问道：“你怎么都把牛肉往我这里塞？你也要吃的吧？”

唜玄毫不在意：“我手长，放哪都能够得到，你就放心吃吧，把你送进协会我还难受着呢，这一顿就当我赔罪。”

“可这事本来就是我自己自愿的。”

“你就让我良心上过得去吧。”

夜曦只得答应。饭吃了半天，唜玄问了夜曦许多事情，其中就有夜曦发烧的事情，夜曦也不隐瞒，一一说出来。唜玄又问了她遇到青獠的那晚的事情，其实是想问她之前去哪了。尽管唜玄已经以最温和的方式套话，夜曦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泄露给他，唜玄点到即止，没往后面追问。

“唜玄哥哥。”夜曦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把筷子放在了一边，抬头看他。

唜玄愣了一下，示意夜曦有话直说。

夜曦组织着语言，左右摇摆之间试着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她知道唜玄对自己的这种好跟哥哥对待妹妹无差别，但是，他们并不是兄妹。夜曦小时候是跟君御辰比较熟，唜玄又比君御辰大五岁，那时候看他俩就跟看小孩似的，但是跟夜曦的来往并不密切，所以夜曦在祈福游行结束那晚，对唜玄的态度十分平淡，或者说很拘谨。但是后来夜曦逐渐感受到，唜玄对待自己，是真的掏心掏肺的。

唜玄把嘴里的食物嚼碎咽肚里，拿过桌上的果酒灌了几口，嘴里依然回味无穷。对于夜曦的问题，唜玄理所当然地回她：“你年纪比我小，阅历比我少，现在又是孤儿，我不照顾你，单靠御辰能把你照顾好吗？他啊，年纪轻轻能懂得不多，我指的是社会上。你们都还小，需要引路人，我呢，虽然做不到那点，照看你们还不容易吗？”

“所以为什么呢？我也不是你亲妹啊，如果只是因为我年纪小，也说不通吧？”夜曦问道。

所以是为什么呢？唜玄沉默了好一会都没有再开口回答夜曦的问题。

“她，你可以代替我照顾吗？”

“为什么是我？既然对您很重要，您不可以自己做吗？”

“我做不到，我要离开很久。”

夜曦把菜都吃完，抽了张纸巾擦嘴，看唜玄还在那思考，索性抱着阿狸一边撸猫一边等。

唜玄面前忽而弹出了程序电话，他回神没看名字就接通，跳出来的声音让他立刻紧绷起来。

“在干嘛呢？”

是个女生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声音里充满了活力，也满是幽怨。夜曦听这声音耳熟得很，刚想问唜玄是谁，唜玄把大屏幕一收，往厕所躲去了。

夜曦举在半空中的爪子默默放了下去。等了一会，阿狸不知道哪里不舒服在腿上动来动去想要跳下去，夜曦只好让它下去。小猫不知道嗅到了什么一直往大门跑去，夜曦也叫了半天它不停，自己只能跟上，出了大门看见小猫在路上跑，拐进一条黑漆漆的两边都是高楼的通道里就不见了影。夜曦跑过去什么也没找到，试着呼唤几次也无果，只能站在路灯下干着急，正想着用精神力看看猫在哪里，身体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了进去，两边的杂物飞快地掠过眼边，腿还没站稳，脖子被一只手掐住举了起来。

黑暗里夜曦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但凭着她摸到的坚硬手骨来看，对方不像是女性。她脖子被掐着，对方却不大用力，好像只是把她提溜起来戏弄戏弄。

戏弄。

夜曦手心放在那只手上，掌心下寒冰迅速凝结一直要封住全身，可令夜曦没想到的是，对方只单单抖了抖手臂，就把那些冰震碎了。她身体一转被用力抵在墙壁上，黑暗里饱含杀意的声音冷冰冰地从侧面传入耳中：“最后你还是选择了他们那边啊。”

夜曦心里顿时明朗，“原来是你，埔楚叔叔。”

埔楚略感意外：“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谁告诉你的？”

“青獠告诉大家的。”夜曦嘴上回答着，暗里尝试着释放精神力把埔楚的身体刺穿，令人费解的是，她的精神海被封住了。

埔楚低笑了一声，“那就是说，是青獠叛变了？”

“你觉得你们这种组织能让人终生跟随吗？”夜曦看不到对方的脸，这让她感觉自己怼得很没有杀伤力。

埔楚五指收紧，夜曦的脑袋瞬间涨得要爆炸，她用尽力气抬起膝盖狠狠顶向埔楚的腹部，被埔楚另一只手轻松简单地擒住，“小丫头，你懂什么？又对我们了解多少？唉，无知者本无罪，我可以放过你，也可以在这里一把掐断你的脖子，但是，我不会那么做。”

“咳咳咳……”意料之外地，夜曦脖子获得了释放，她靠在墙上不停地咳嗽，气还没喘上来，埔楚推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站直，一手刚压上她的下巴，夜曦疾速沉重的拳头便落在了埔楚脸上，他挨了一拳退后几步，夜曦抱起地上昏睡的阿狸拔腿往外跑。

黑暗里埔楚只是驻留在原地，嘴角微微扬起，夜曦的面前一下子从黑暗里探出数条精细柔韧的黑色荆棘挠向她，企图将她拖入黑暗中。夜曦知道自己不能硬抗，步数略微调整，身周精神力释放凝结起坚厚的冰盾，勉强算是挡住了那些黑荆棘，留出一条道。夜曦拼命往前跑，一条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成年男性胳膊那么粗的黑荆棘一把缠上腰际，然后强力把她往更深处里拉。夜曦手里凝出的冰刃对着黑荆棘就要砍下去，埔楚伸来一只手钳制住冰刃，强力地把冰刃从夜曦手里抽离扔掉。

“跑什么？我从来不会动手杀女人的，况且你只是个小屁孩。”埔楚笑着往更深处走着做黑荆棘的领头，黑荆棘拖着夜曦跟在他后面走，那笑声犹如恶魔的笑语，既放肆又危险，“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种子，要是能加入我们扎根疯长，我相信，协会里面没人会是你的对手。”

“要是我不愿意呢？”

埔楚冷声道：“没有别人愿不愿意，只有徕曷饿不饿。”

他停住，转身看向地夜曦。走到这里，总算有了点灯光，可夜曦却陷入了危险的黑暗里，那灯光只足够让她看清对方的脸。

“很奇怪。”夜曦抬头望着埔楚，不明不白地说出这三个字。

埔楚刚好想休息一会再动手，就点了支烟，问她：“哪里奇怪？”

夜曦皱起眉头：“为什么同样是感染者，姒卿就不会被看出来？连我也看不出她身上有什么，她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

埔楚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个烟圈，“你很会观察。没错，那些家族跟我们有合作，他们身上的徕曷仅限于力量那部分，身体里已经没有那东西了，但是，他们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摆脱？既然这么说，那那些家族一定是要在某个时期付出代价。这是要姒卿牺牲什么，夜曦感觉自己后背都汗湿了。

太恐怖了，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夜曦，夜曦，你在哪？”

唜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夜曦听到后立刻大声回应，她的声音落下归入沉寂，唜玄还在远处喊，夜曦甚至能听见他问路人的声音，可他就是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光线下一圈圈黑色显现，又荡漾着散开。

“这是「障界」，除了我附近没人看得到你、听得到你，甚至是感受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