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领被扯过去的时候,姒卿的大脑还是空白的,只是这次的空白不一样了,她很震惊,为什么夜曦的眼神忽然之间就是那样冷。
对方的手掐在她脖子上,死命按住她往护栏上压,她手上用的力气太大,大到让人相信她是真想杀了自己的。
桥的下面是涛涛江流,江面汹涌起伏,站在桥上看下去,看不进,不知有多深,只让人感到恐惧。
夜曦按住她,迫使她的视线落在翻滚的浑浊江面上,声音被挤进呼呼作响的风中,听得不太清晰,“你想死的话,我不介意送你。在那之前,你要好好想想,并且迅速回答我,你是真想结束这一切,还是只是感伤命运不公!我只给你一分钟考虑!”
路过的人们不知道这究竟是场闹剧,还是一场即将走到临界点爆发的谋杀,群众大都是冷漠的,没人出面阻止,至少现在还没有。姒卿眨了一下眼睛,越聚越多的人一下子就点燃了心中的火苗,暴躁地反抗着踢打着夜曦,“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滚开,关你什么事啊!快放开我!你不怕有人报警吗?”
夜曦抬眸,凌厉的目光扫向周围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的人,“再多管闲事,小心我连你一起。”
森寒瘆骨的眼神一杀过去,几人浑身一寒,怂得立即丢下了手机,反应过来后又是懊恼无比,却弯不下腰去捡起来。
“老子管你报不报警!”夜曦手中更加用力,语气也连着发狠,一点女生样都没有,用女痞子来形容最好不过,“你给我好好看着下面,想死,我送你,不想,立刻起来打我几拳!”
“你今天神经病啊!”暴躁的情绪被夜曦点燃,姒卿的情绪几乎失去控制,“我想不想死管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干涉我的决定?你给我撒手!喂喂喂,你要干嘛?”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提起来,身体越发贴近江面。
围观的行人一时间惊嘘出声,手快的准备立刻报警,哪知道手机点开没信号,程序通讯功能也短暂失效了,这时夜曦微微偏眸,粗哑着嗓子大吼:“精神病院里出来的,出了事你们负责?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原来是在整治精神病患者啊。多心的人被打消了大半的疑虑,半信半疑地离开现场,那越来越快的步伐,更像是终于有理由离开而不被指认为无情一样。
本就是深夜了,人群再一散,桥上散步的行人就更少。夜曦静默许久都没开口,任由着姒卿对她如何踢打,对方气还是没消:“满意了?你满意了就给我松手!今天我不揍你我不姓姒!”
“你以为我只是跟你闹着玩的?”夜曦再次开口,语气较之前又有着奇异的情绪,“你想死,不过是没有被爱,跟我提痛苦和绝望,你配吗?”
姒卿慢慢停止了扑腾,她差点忘了,论起绝望,现在这个扣住她双手的,与自己同龄的女孩,丝毫不比自己差。
“你以为在夜家,我就过得很好?夜娅宋洁是对蛇蝎母女,整日只会拿我的痛苦当快乐。你以为我的异能又是怎么消失的?世人都认为我那是强极必衰,慧极必伤,是这样吗?三年前莫名其妙被抓进实验室里强行把我的异能提炼出去,我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年,谁能明白我整日与身体斗争,精神极度衰弱,谁又知道现在我在夜家度日如年?最悲凉的不是从来没有得到,而是有了,后来失去了,好不容易又等到了,回过头来才发现手中捧着的是个破破烂烂、脆弱不堪的纸盒,都是假的。”
今夜的风,格外地大,吹得人心头紧紧揪在一起,连着呼吸都变得沉重。
“你知道背负一个‘废物’的名号究竟有多沉重吗?当你被人们被时代所抛弃的时候,你才能体会到,原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人会一直一直爱着你,陪着你,给你加油,给你打气。你的世界在你退化的一瞬间失去了色彩,失去了鲜活的人和事,并不是他们忘记了你,相反,他们只是不屑于把你放在记忆力,他们会刻意淡忘,躲避,直至你真的被遗忘。他们甚至还用着最轻快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语,你以为我承受的比你少?”
“我觉醒不了,真的,二次觉醒的希望渺茫到可怕。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母女俩能那么自信,那么笃定我不会有翻身的那一天,现在我也没信心了,我知道,我做不到。而你,希望是有的,时间是有的,精力也是有的,所以你有什么好悲伤的呢?不甘可以化为动力,没人关心可以把我当做亲人,年纪轻轻老想着结束自己,享年是‘1’开头,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人来到了这个世界,无论它有多么残酷无情,都要好好地,并且顽强地活下去,为的不知证明自己有多强大,有多努力,最终目的只是要告诉自己:看,我还是做到了,这里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嘛。
至少现在夜曦就这这么看世界的。
较三年以前,没了异能之后,她的生活的确惨不忍睹,可是,往后几年,十几年,都可以拿来搏一搏,眼前的瓶颈,算不了什么大风大浪。
姒卿实在不忍心打断夜曦的宏伟三观,可是她不得不开口提醒她:“喂,夜曦,说个恐怖故事,我看到警察了。”
夜曦心中雄丽壮阔的进行曲一卡带,扯着姒卿的衣领撒丫子飞快朝着桥头跑去,速度快到出奇。警察奋力直追,最终也只是把距离拉到百米以内,还被几个火球迎面袭击,差点烧着了头发。
顺利逃走的两人最终在一处陈旧喷泉下躺着,水滴从空中落下来撒在脸上,凉凉的润润的,很快就冲散了心中阴霾。
姒卿喘了好久才恢复体力,想起这一路上的经历,没忍住笑出声:“喂,我说,你之前说话做事怎么那么冲呢,原来是装的,怎么不去当演员把影后奖拿回家啊?”
夜曦心平气和地回答:“闲的没事犯了会神经病,影后可不敢当。”
要是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强行给姒卿灌那么多鸡汤,在公共场合。
“哈哈,那之前说精神病院里出来的,是你自己吧?对吧?”
“不,的确是你。”
语毕,姒卿立刻爬起来,和夜曦扭打成一团。
最后,两人发型凌乱地往地上一躺,姒卿魂都要出窍了,“算了,今天我累了,打不过你,改天再战。”
夜曦不屑地切了一声,“论体术,你输定了。”
“那不一定呢,咱俩走着瞧。”
“行啊,我等着你哭着跟我求饶。”
“嘴上不饶人啊你。”
……
最终,约好的掐架还是不了了之。
夜曦脑子抽筋状态下将姒卿狠狠说教了一顿之后,本以为事情不会有效果,没想到一连几天姒卿都神清气爽,问她,就说:“因为突然觉得,我不是最惨的那个,心里一下子得到好多安慰,就没那么想死了。”
夜曦假笑:“早知道随你去好了,干嘛管你。”
连着几天,姒卿都跟着夜曦后面吃喝玩乐,两人越玩越好,一个暑假过得相当快。快到月底时,姒卿回瑰省,夜曦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别提多乏味。
但生活绝不会让夜曦平静下来。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夜曦就一直呆在家里很少出去。临近开学,夜娅再次忙碌起来,夜沫夜白被拉过去帮忙,宋姐依然只会在外面做美容,基本懒得回来,连着夜正也鲜少回家看看。梅姨的儿子出了车祸,请了半年假后就再没听到她的消息。夜家真正成了人去楼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