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归闹剧，最后两人还是走回了家里。

夜曦把热好的一道一道菜端上桌，看得已经坐下的君御辰微微愣住，“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夜曦转身盛了两碗饭端过来，语气里饱含无奈；“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那个钱去买现成的？”

她指的是直接从交易网上找店铺买人家炒好的。网上有很多这种店铺，专门为了满足懒癌患者以及动手能力不足的人群的需求而存在，市场尤其广阔。由于运费为零，时间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价格反而更高。

夜曦现在除了偶尔去当临时工，就是去玩游戏赚钱，再或者去健身馆里当陪练。当临时工工资少，没保障，搞不好还要负责；健身馆陪练的话，荏水市哪有那么多健身会员，更别说陪练了，对方基本都是成年男性，一看她是个女娃子，只怕打伤打残了，哪里还会继续打；游戏赚钱，这事会因为夜曦再次觉醒而变得容易的多，然而问题就是她最近还在缓冲期，根本没心情去打游戏，更别提赚钱了。所以夜曦就靠着自己的一点积蓄过日子。

话是这么说，可君御辰看着四五道菜菜色饱满，油香四溢，这哪里像是长在夜家的孩子。

夜曦意识到哪里好像不对，忙搬过凳子解释道：“以前跟着夜沫姐后面补过烹饪课，有点基础。这些菜是我跟彭彭姑姑学的，来这边以后一直都在尝试，这次我觉得能成功。”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有个前世，前世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流亡在外，被老头逼着学的吧？

君御辰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彭彭是谁？”

​夜曦暗自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加菜，“就是那次夜娅划伤我手，我住院了，在医院认识的一小屁孩。搬到这里发现他姑姑家在附近，他每年寒暑假都来这里待着。”

君御辰沉默了一下。

夜曦疑惑地停下筷子，“你怎么了？”

要在这个时候谈正事吗？

君御辰：“我冷。”

“饭都不吃，你究竟是有多怕冷……”夜曦汗颜，毕竟娥悦跟她一样，冬不冷夏不热的，这房子里没有暖气和地热。“那怎么办？要不你赞助我一点钱我买个供暖器在这放着？”夜曦指了指客厅里的一面墙。

“那倒不用，我适应一会就可以了，你先吃饭，我正好把事情说说。”

夜曦嗯了一声。得，还真给她猜中了。

“我这次来，除了劝你加入进来，还被指定一定要完成几项任务。你放心，只是调查问卷，如实回答就好。涉及你隐私问题的话，我会适当地帮你解决。”君御辰划出程序屏幕，将上面收到的信息翻了出来。

夜曦看向那上面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和青獠，也就是那天凌晨伤你的人，有没有过恩怨冲突？”

“根本不认识。”

君御辰拉出悬浮键盘，把夜曦的回答一字不差地加进去。

夜曦撑着脸看着那键盘上的手指，心里很纳闷，为什么男生的手指都是细细长长的，骨头还生得那么好看，女生的手就很少很少能见到那样的，大多是细短细短的。她的手指不短，但达不到君御辰那种秀美的程度。

“第二个问题是，你是怎么做到自行治愈身上的伤并且觉醒异能的？”

对于这个问题，君御辰给出了具体解释：“在白沙赶来之前，协会里就已经有人发现你这边出了事，并且伤得很重。按理说，被感染者攻击的普通群众存活率极低，而且你还没有异能。不过白沙赶来时发现你已经报复了青獠，甚至还在后来轻易制服了等级在十阶以上的他。这不合常理。”

​夜曦在君御辰详细解释的过程中就皱起了眉，内心有些抵触。她想的没错 ，协会那边果然不会这么简单地派人过来劝和。

可那又怎样呢？

“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回神，只感觉体内精神力充裕，之后就像上面所说，我报复了青獠。”

她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

君御辰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见夜曦在拿勺子盛汤，便继续敲起了键盘。

“第三个，觉醒的时候，你有没有感到什么异样？”

“……没有什么。”夜曦这次犹豫了三秒，“就是……脑子里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君御辰抓住了重要信息：“那大概像什么东西？”

夜曦仔细回忆着，因为重复着回味那种奇异的感觉，一层一层叠加上去，再强制地一层层剥开，她都快要忘记最开始的感觉了，“窗……户？”

说完自己摇头否认：“不确切。应该是玻璃。”

君御辰：“是玻璃吗？”

“这个……”夜曦露出很为难的表情，想了很久很久，才摇头：“抱歉，实在不能确定。”

“没事，以后确定了告诉我就行。第四个，你在这次事件之前，有没有接触过徕曷或者是感染者？如果都没有，那你在回到小区之前去了哪里，做过什么事，遇过什么人？”

去了哪里？

做过什么？

遇到了谁？

这三个问题问得夜曦直接噎住，完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当做理由。

君御辰定定地看着夜曦，没有忽略掉她任何一个表情，哪怕是某一秒的眼神他也没错过。对待这个问题，她比上一个更犹豫，更纠结，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既然是权衡，那就说明事情有隐情，隐情往往都是案件的突破口。可问题就在于，她到底愿不愿意说出隐情。

​“白沙说，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你既不在家里待着，也不在小区里待着。白沙被你抓到后，被你请去家里谈了会话，他发现你家里被收拾得很干净。他说的干净是指连拖鞋都被洗干净放回柜子里藏着的那种。最令人不解的是，厨房的厨具全被擦干净塞进了柜子里，油盐酱醋也被密封了起来放进冰箱。除了用剩下的调味料，冰箱里没有任何食物。仅这一点他就可以判定你出门了，而且是出远门。

“但是，从监控视频来看，你29号下午坐了一辆蓝色轿车离开，从车牌号来看车子是本地的。后来协会直接追查那辆车，发现那车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车，当天租出去了，租户信息没有查到。车子一路行驶到高铁站，你跟着几人上了高铁，协会又去申请查那里的监控以及一系列记录，信息又被抹掉了。而30号凌晨，你出现在这个小区，回家路上遇到青獠……带走你的人，是谁的人？”

君御辰说到这里，便没再说下去。

夜曦避开对视，没有去看他的双眼，拿筷子夹了肉片在醋里蘸了几下放碗里，合着肉片低头扒了一大口饭。

良久，夜曦把空碗放桌上，“这就是私人的事情了。还有问题吗？”

君御辰大概已经明白这问卷该怎么填了。

“没问题了。最后一件事是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劝你加入我们。夜叔叔在前天的记者发布会上公开承认你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宋阿姨当众帮他签了放弃抚养协议书，你在法律上，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孤儿了。福利院准备立刻过来把你带走的，但是协会从中插手把人遣返了。”

夜曦：“所以呢？”

“一旦这次你不同意，协会会通知福利院把你领走，而针对最后一个问题，协会有必要也有权利追查到底，手段就不好明面上说了。”君御辰一手将程序屏幕收回，平稳的语速，冷静的语调，让他本就认真的神情显得更加冷峻，“同不同意在你，结果抉择也在你。夜曦，请你这次好好考虑。”

饭菜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夜曦的心情再没有之前在外面打雪仗时的愉悦轻快。

夜曦脑袋转向他，眼睛却不定地看着别的方向，“所以，这也是你的态度吗？”

“有一半是。”君御辰想了想说道，“另一半的话，我觉得你要是真不想进，协会也只会跟你一直耗下去，并不会直接做出伤害你的举动。我身为协会成员，又跟你关系匪浅，只会也只能保持中立。”

​夜曦哦了一声表示明白。这么说要是还是坚持到底的话，那最后结果就只是她一人对抗整个协会还有福利院。协会里牛鬼蛇神欢聚一堂，福利院一时半会又不好应付，想想就很头疼啊。

“那如果我进了学院会怎样？”夜曦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学院会保护我吗？”

君御辰这次回答时丝毫没有犹豫：“这么说吧，协会跟学院基本是平等的关系，甚至权限更高。我知道你想借着我的承诺进入学院，从而躲避协会和福利院，可那地方毕竟只是学院。就算你是学生会成员，中央部重要成员，没有合法监护人在身边，福利院一样有权利把你带走。”

“你先吃饭，容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夜曦趴在饭桌上，歪头看向墙上壁纸里的银杏树。

如果只给两个选择的话，树一旦扎根，就只能在指定范围里长着了。可要是不在那长，它就只有枯死的选择。

君御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夜曦吃的菜基本都是碟子里一边上的菜，其余的地方她一筷子都没碰过。盛汤的空档里君御辰看了一眼几乎陷入静止的夜曦，几次想再劝几句。可他怕他再劝，两人关系会就此溃散。

​饭吃完，君御辰看夜曦还没动静，将两人碗收起来送进厨房，回来时夜曦坐得直直的，抬头就说：“让我加入，完全可以，但除了之前酬金丰厚什么的，我还要再提两个条件。”

“你说。”君御辰倒是想知道夜曦刚刚那会儿都抓住了什么，又丢掉了什么。

“第一，让我新学期开学直接跳过入学考核。”

君御辰点头，“完全可以。还有一个呢？”

夜曦歪下脑袋，嘴角一咧笑了，“第二个就是，你们必须放弃第四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