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这时才清嗓子开口：“那张证明书我找人验过了，是真的。我有找到上面负责检验的医院，也确实是他们所为。夜曦这孩子，不是我亲生的。翰哥，你说我能有什么心情？刚听到这个消息我非常痛心，没想到，真没想到小曦竟然……”

最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君翰之诧异地看向自家老婆，白芷微微摇头。君家三个孩子反应各不相同，但毫无意外都受到了打击般呆住，无话可说。

客厅里很静。

夜沫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袋肉松面包，撕开包装袋，捏着面包回头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她咬了一口面包，头低着看不清脸上表情，“不是亲的又能怎样呢，在那之前，爸，你还是同意把她送回阳省了。”

而且昨晚他又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偷偷卖给了一家媒体，指定要散布出去。这样的父亲令人失望至极。

“我想起来有份很重要的资料落在学院里，今天中午不得不失陪了。叔叔阿姨，你们好好享受院里的雪吧，过段时间我会亲自上门拜访。”

夜沫说完，捡起沙发里的针织帽戴在头上，咬着面包转身就往外面走。

宋洁面露不悦，“干什么，你这什么教养？”

夜白顺势也往外走，“我去送送沫沫。”

白芷看一个出去，另一个也出去，心想这真是难得一见的情况，不禁笑道：“这两兄妹感情好啊。”

“哥哥带坏妹妹，妹妹性格又犟，感情好不学好有什么用，还是娅娅最让人省心。”宋洁一把搂过夜娅，“你可别像他俩一样。”

“嗯。”夜娅乖巧地应着，时不时瞥向君御辰那边，却发现人家在专心地看茶杯，好像对这件事一点都不关心。

夜娅心中暗喜不已。

果然，关系，只能靠门当户对来维持。

“算了算了，随他们去吧。”夜正倒是有模有样地揩了揩眼角，“估计他俩也是受打击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君挽莹有点缓不过来，回头瞄向两个老哥，可那两人除了耸肩，什么反应都没有。

最后一点面包吃完，夜沫拍拍手，抱着胳膊径直而快速往前走，雪花一片一片盖住她的身体。

夜白跟上去，顺手拍掉她头发上肩膀上的雪花，又颇为自得地揽着她肩膀，“第一次见你在大人面前这么失礼啊。说话那么冲，跟吃了枪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把你带坏了。”

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倒没有半点怒气。

“就他俩那样，”夜沫吸吸鼻子，“就爸妈那样，我都想换个环境带待着。哥，我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什么不对，我总觉得咱爸冷血，那消息是他自己打电话卖出去的，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就算小曦真的不是我们亲妹妹，那这么些年总会有些感情的吧？话他就那样说了，事他就那么做了……”

​“停，收住。我知道你很失望。”夜白拍了拍夜沫肩膀，“可你要明白有些事我们做不了主，大人们永远都有一套自己的说辞，我们能力太弱，对这种事无能为力。”

“那小曦怎么办？”

“以后有空的话，咱俩就常去看她，带点她喜欢吃的，买点她喜欢玩的，我们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但愿她不会恨我们。”

“为什么要恨？为什么恨我们？”

夜沫脚步停住，夜白也停了下来。

“如果我是她，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会恨的，因为恨，才会把亲子证明给爸，从此撇清关系。”

……

一直待到晚饭结束，夜曦才得以离开高家回到自己院子里。

院子门口停着一辆车。夜曦直接略过车子，刚走到院门口，锁还没开，刷刷刷一票白衣女人从路两头涌来，与此同时，又一些个黑衣男人也冒出来，黑白对峙，场面瞬间紧张起来。

夜曦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又是什么事。这时车门打开，一位披着貂毛大衣的妇人走下车，来到夜曦面前。夜曦看她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过了一会才想起姒卿姒九的脸与面前这张脸非常相似。

“都不用紧张，她不是敌人，我也不准备对夜曦小姐如何。”妇人面向四周神经紧绷的人，淡淡说道。

此话一出，黑白两方的人顿时都收敛了杀意，气氛不再压迫。

妇人和颜悦色地看着夜曦，眼色示意对方往屋里走，“夜曦小姐，我想，我们应该进去说话。”

夜曦略微想想便欣然应允，敞开大门面对着所有人。当然，最后进去的只有她俩，黑白双方守在外面，巍然不动。

等妇人在客厅落座，夜曦泡了两杯茶，冰狸猫摇摇晃晃走到夜曦脚边叫了几声，叫声柔软无力，夜曦就将程序里的猫粮找出来倒在盆里，小猫埋头一个劲地吃。

安顿好小猫，夜曦坐到沙发上，在妇人对面。

“阿姨，有事？”

“我是姒卿的妈妈，秦韶华。”

“哦，秦阿姨啊，是姒卿找我吗？”

秦韶华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目光移到茶几上摆着的日历上，“今天是12月27号。30号那天，两姐妹会被送到一个地方，进行‘筛选’。”

​夜曦用带着迷茫的眼神直直与秦韶华对视，“然后呢？”姒卿从未跟自己提过筛选的事。

“因为姒九明年就成年了，继承人却还是没个结果，两姐妹不得已要被送到那个地方正式争夺继承的资格，否则两个丫头都不会有未来，也就像……夜曦小姐现在这样。”

秦韶华打的比方非常到位，到位到夜曦一下子就明了她此次前来的目的：“所以秦阿姨的意思，是希望我参与进去帮助姒卿，从而让这场争夺赛更加趋于公平，是吗？”

秦韶华对夜曦精准的预感感到惊讶，但还是点头承认了，“是这样没错。卿卿能力偏弱，跟九儿相比差很多，她在外面的朋友，我能知道的也只有你一个靠得住，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哈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唉。”夜曦嘴角微微勾起，整个人往后一仰，松松懒懒靠在沙发上，脸上笑容似乎带着嘲讽。

“秦阿姨，您这话就好笑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外人，参与这种事总归来说还是不好。况且，即使我帮了姒卿，从任何角度来说这场争夺都不再公平。首先我没有异能，去了也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性质还是一点没变；其次，这是两姐妹决定一生的事情，让我参与未免太多余。最重要的是，您是她俩母亲，我不是，如果您以朋友的关系将我绑进去，那从，姒卿十三岁开始您和叔叔就对她不管不问，明知道她和姒九实力差一大截还不帮她弥补一下差距，这种时候找我要什么公平，您不觉得好笑吗？”

秦韶华觉得夜曦说的很对，自己一时半会没什么话能犀利地反驳回去，只能端起茶杯连喝几口茶。没错，现在出现这种情况的很大原因是做父母的她和姒龙没有做好该做的事情，在两个孩子茁壮成长时一心投在事业上，任由她俩发展，结果造成这个局面。

“可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秦韶华忽又放下茶杯，言语间带着迫切和恳求，“这是我现在能给姒卿的最好的公平了，夜曦小姐，你总不能看着卿卿以后只能看九儿的脸色过日子吧？”

夜曦本来以为这位母亲找自己只是为了给姒卿那边一个简单粗暴的交代，只是为了让自己负罪的心减轻沉重感才过来，看来心里还是在意姒卿的，她连连摆手，“秦阿姨，您再这么说下去就是我的不对了。我呢，不是不愿帮，是不知道怎么帮。我连事情是真是假来龙去脉都没搞清楚。您好歹，得先告诉我游戏规则吧？”

秦韶华看着夜曦年轻稚嫩的脸庞，再想想自己一个家族主母，头一次觉得跟一个丫头说话是那么地累。无奈之下，她还是将能说的都透露了出来。

“‘筛选’，不是我们筛选，而是老天筛选。”

夜曦奇了，“弄了半天您是唯心主义者。”

“重点不在这。29号那天，九儿和卿卿都会被送到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听阿龙说那里似乎是个地下迷宫，门口有人守着。谁都不知道里面关了什么，一旦进去，是死是活就很难说了。”

夜曦咋舌道：“那您还要她俩进去？”

“姒家的兴盛来源于那里，姒家人血统里和那里是相连的，她俩进去要面对的就只是被筛选而已。”秦韶华能明白夜曦的惊异之处，耐心解释道，“她俩之间，先行获得血统力量的那个，才是我们姒家的继承者，而最关键的是如何获得血统力量。”

“您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夜曦心里默默无语。

秦韶华沉吟了许久，才决定透露姒家最重要的秘密。

“如果徕曷愿意融入她俩身体内并化为她俩力量的一部分，那就是被选中，就是获得了继承的资格。”

刚刚还默默无语的夜曦闻言看着秦韶华，张口结舌，这回是真无语了。

“徕曷”是什么？

什么叫“融入身体里”？

话说了半天，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能为姒卿做点什么。

秦韶华见夜曦已经跟不上自己的话语，叹息一声，“夜小姐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也很正常。毕竟徕曷这东西，现在国家管得严，没多少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徕曷只食人血肉尸骨，外形像是一团黑色气体，没有实体却异常强悍。常人要是遇上，是绝对逃不掉的。但奇异的地方是，是徕曷赋予了我公公强大的异能，这才有了现在的我们。阿龙是独生子，没有经历这档子事，但是卿卿和九儿都有资格争取，所以现在我才来找你的。”

夜曦现在大致能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了，只是，“用我的命换姒卿的命？”

她和姒卿的确是朋友，但现实点来说，还没到生死之交那种程度。她现在没有异能，去了等同于送死，就是去一命抵一命的。

“妈，你开玩笑吧，让夜曦为我挡刀，不如我直接弃权得了。”

后来夜曦被秦韶华带到姒家，姒卿了解了情况后差点被秦韶华的行为气哭，“你们的过失，凭什么把我朋友拉进去弥补？夜曦，你不用管我，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绝不能把你扯进来。”

一边的姒九拿着指甲刀磨起指甲来，颇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哎呀呀，听听你那语气，有你这么跟爸妈说话的吗。爸妈也是为你好，你看你能力不如我，脑子也不够灵，与其一个人苦苦挣扎，还不如请人帮忙呢。”

“夜曦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毕竟一个异能全无的废人，在现如今的社会用处不多了，如果你能平安回来，姒家会给你一笔不小的酬劳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四个半小时前出来的消息你也知道了吧，你根本不是夜家人，这种情况下夜家多半是要放弃你了，现在这个机会失不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