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里有个地方被叫为“观察房”，专门关押被捕感染者。九点才过没多久，13组整个组的成员都来到观察房，找到了58号观察室。

不足十平米的简陋小房间里，脖子上戴着禁能项圈的夜曦安静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白色小册子。房间的门是专门为感染者设计的，特殊材质制成，里面的人打不开，外面的认证才能打开。门有两米高，设了小窗口，肉体相搏根本搏不碎。房间里的床很窄，床的旁边是洗漱台，再里面是马桶和喷头，有帘子可以拉起来遮羞。

屋顶的灯很小，灯光不是非常明亮，看书的话会比较伤眼睛。墙壁也是脏兮兮的，有的区域蹭了灰，有的就是一片淡红色的血迹，没人刷新漆。

这样的房间有很多很多，这里是在地下。其实这里只是个临时观察区，观察期到限，这里的符合资格的人都会被押送到正式的牢狱里。

陶冶赶来的时候唜玄就站在58号对门边，看到唜玄在那他的表情非常意外。

“你……送她进来的？”

唜玄淡淡嗯了一声，陶冶顿时说不出话了。

他说不出话，不代表失去沈岚的组员们无话可说。他们很愤怒地走到门口，通过小窗口看到夜曦在里面似乎待的很舒服，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升到峰值。

“夜曦，你知道你害我们失去了什么吗？！明知道自己是个感染者还逃，你的良知是真被徕曷吞噬了吗？！”

“亏你还有脸自首，要是我们查到你在外面害了人犯了案，你这辈子都洗不了了！”

“听到我们说话没有？聋了吗？”高涵大力拍打着门，同时找人把门打开，陶冶还没来得及阻止人就都涌进去了，本来就狭窄的空间，只塞五六个人进去就很挤了。

高涵抓着夜曦的手腕把人从床上拽起来，“你聋了吗？回答我们，你跑什么！”

陶冶和唜玄俩从后面挤进来，“高涵，你给我住手！”

夜曦手里的小册子掉在了地上，她不方便去捡，只能忍着等唜玄过来把人带走。高涵见夜曦还是跟条死鱼一样没反应，就差把人推地上了。

陶冶的拳头一下把他头打歪，“松手！你还是不是男人？”

组员林仙对此感到不满，“组长，确实是她害我们失去了岚姐，她明明是感染者，你怎么还包庇她？你就知道她两手干净了？”

陶冶看了一眼被唜玄护在身后的夜曦，转向所有组员：“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没有申请就私闯感染者房间，都给我写检讨去！”

花熹拉着单凤默默退到了外面。

高涵第一个不乐意：“你为什么对她这么这么好？她还对白沙和君御辰出手，你不是护着我们的吗？”

陶冶依然厉声呵斥：“都给我滚出去！纪律呢，沈岚一走你们就原形毕露不遵守规矩了？我是组长还是你们是组长？”

“你……好，我走，我出去。”高涵压抑着拳头和语言冲动，第一次对陶冶如此失望和不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高涵一走，林仙气势瞬间就弱了一大截，留下几个瞪眼才愤然离开。其他许组员走的走散的散，最后陶冶也走了，没留下什么话。

唜玄回身，看见夜曦被高涵抓的那只胳膊上有一片不正常的淤紫，一下明白肯定是高涵控制不住情绪用了毒系异能。

“我待会让人过来帮你疗伤。”唜玄捡起地上的小册子还给夜曦，“你要来这里，不后悔？”

“我后悔的是那天离开。”夜曦拍了拍小册子上的灰尘，语气听起来丝毫不在意，“唜玄哥哥，你多借我几本书看看呗，我现在账户都被他们锁上了，买不了东西也上不了网，待这里肯定会很无聊。”

“好，这几本都是我很喜欢看的。”唜玄从自己程序里拿出几本书放床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你唜玄哥哥我的经济实力还是相当靠谱的。”

夜曦转过身，背着身跟他挥了挥手，“那再见。”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不能经常来看你。”

“那肯定的啊。”

“那再见。”

唜玄退到门外，守门的人把门锁上。唜玄透过小窗口看见夜曦将床上几本书捧起来，好像还抬起胳臂挨了下眼睛。

小册子上说观察房十一点准时熄灯，夜曦在这之前把其中一本书看掉了二分之一，半夜四周很吵，对门的叔叔会时不时哀嚎几声，左邻和右舍都是女生，总喜欢互相对骂，偶尔找她聊几句，其他房间情况还算过得去，至少影响不大。第二天早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面生的工作人员出现在房间内要求她配合去检查室。夜曦跟着去了。

检查室在更深的地下，格局不大，但是同时具备了化验、解剖、急救等多重功能。里面四个白大褂本来各自忙着手头的事，见夜曦到了，不约而同放下自己的事情过去接人。

“夜曦，你可以称我陆医生。我们四个都是解剖过无数感染者的人，话就直说了。”戴着金丝框眼镜的陆医生看着夜曦，“你如实告诉我们，你到底杀没杀过人？”

“呃……”夜曦认真回忆了一番，“现实中的都没死掉。”

“那就是说除了现实里的你还杀了别的人？”

“游戏里我的记录是173条玩家的命。”

“……是不是真的，看结果就知道了。”陆医生让另外三名女助手着手准备，“待会有一系列的化验，需要你的很多样本。”

“没意见，不把我解剖掉就行。”

夜曦从检查室里出来的时候似乎是下午了，她又是抽血又是输液，消耗了她太多体力。回到小房间里，饭菜已经放那凉着了，一荤一素一碗米饭。这已经算好的了，这是这儿安排伙食的工作人员看夜曦纯良无害，特地给她加了菜。其他房间里的感染者几乎都是恶劣至极，无法沟通无法接触，一不小心会被吐一脸唾沫，还不能随便制裁对方。相比起来，夜曦这种又乖又静的女孩子很是顺眼。

“喂，58号。”

夜曦把青菜咽进肚子里，端着碗筷走到门边，头微微伸出去看向两边，看见隔壁57那位姐姐在看自己。

“有事吗？”

57号嘻嘻笑着，示意夜曦转过头往后面看，夜曦一边疑惑着一边扭转脖子，还没看清59号这边，一个空碗就结结实实碎在自己的额头上，瓷片掉在了地上。

“哈哈哈，什么嘛，这么好欺负啊！”

“你个碧池，装可怜博同情，伙食还比我们好，真不要脸！”

“呦，你把人家小妹妹的头砸出血了！哎呀，小妹妹，你赶紧报复回去啊，我们这里没有能给你治这点小伤的药，一不小心可是要感……”

“染”字还没出口，57号的整张脸都被冰凉的米饭糊住了，比较尴尬的是，可能是她的脸型真的很丰润，夜曦的碗扣在她脸上好半天都没有掉下来，最后是她实在窒息得不行硬给扒下来的。整条走廊看戏的感染者们都笑了好久，然后就听见57号那刺耳的尖叫声，然后这条走廊就乱了。

管这片治安的工作人员收到举报，拿着电棍赶过来惩治罪魁祸首。他们最开始就被告知对待感染者不必心存善念，不必太过宽容，因为感染者的命是拿人命搭起来的，感染者的身体是拿别人的身体拼出来的。所以，57，59这俩人被放出来时，老爷爷没有丝毫犹豫，挥舞着电棍就打在了她们的腿上，背上，电流穿过她们的身体让她们腿都站不直，疼痛让她们上蹿下跳嗷嗷叫，情况着实凄惨。

夜曦是逃不掉的，因为她也出手伤人了。轮到她的时候，夜曦也不是没挨棍子，只是这里更加照顾未成年，电棍的电被老爷爷关了，挥着棍子像敲西瓜试试有没有熟一样轻轻落在她背上，没几下就结束了。

“我不知道你做没做过案，但是你自愿进来这点很好。你才16岁，年纪又是我们这条走廊最小的，所以我照顾你一点，整条走廊包括你们房间里的合适位置都有监控，谁犯的事我们都很清楚，你别担心受委屈，我们都是明白人。”老爷爷在58号房间里语重心长地给夜曦的头上药，眼里不禁流露出强烈的惋惜，“年纪这么小，前景这么好，怎么就被徕曷迫害了呢？”

夜曦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不停地说谢谢，

聊到后面才知道老爷爷的孙女就是死在感染者手里的，所以他痛恨感染者，发誓一辈子都“留在这里管理这些不算人的东西”。

老爷爷拿着电棍回自己原位去歇着了，夜曦把剩下一盘肉吃完开始看书，书上描写的鼓声没震耳欲聋，夜曦倒是被左邻右舍的捶墙声震着了。得，来的第二天就得罪了两边邻居，以后日子不会好过了。

协会设立观察房的目的，或者说是关押感染者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像关犯人一样关押着他们享受牢狱长的快感。感染者曾经也是普通人，但凡有补救的可能性的，协会每月都会派人给他们注射清化药剂，尽量破坏体内跟徕曷有密切关联的地方，时间一久，这些能够补救的感染者能力会退化，逐渐与徕曷脱离联系，最后变回正常人。

徕曷在给感染者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逐步吞噬感染者的心智。有些人程度不深尚可以补救。而有些人，在徕曷的影响下手中已经死掉了无数条人命。这种人协会一旦确定，要么拘留一辈子一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要么就定期清理掉，省得浪费资源。

还有一种是处在中间，既被徕曷影响了很久，又没杀过特别多的人的人，例如夜曦两个邻居，这种人唯一的补救方式是先观察后看表现。待上几个月，协会会看情况决定是否注射清化药剂，情况好再待几年注射着药剂，同时还要在牢狱里服役，结束后放回社会。情况不好一样待到生命结束，或者清理门户。

像夜曦邻居这种，自三四个月前被抓进来，犯这种事已经几十次了，获得新生的机会很渺茫。至于夜曦，上面还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感染者，陆医生拿了那么多样本，就是为了拿到夜曦的数据，数据一出来，所有的结果就都一目了然了。

只是，化验感染者的标本可不像验DNA，这种事耗时长，对细节要求很高。没有一个月结果拿不出来。再过一星期，就是学院开学时间，结果拿出来的时候，夜曦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了，也不知道今后什么情况，怎么时候能出去，能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