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作者: 艸河渔翁更新时间:2020-06-14 11:27:06章节字数:5026

再说王疤子喝饱吃足后,照例又到四夫人的房间里去打牌。听说郎保长来了,正准备到议事厅去接待,被四夫人叫住。他经不住四夫人搬弄口舌,想想无非就是晚一个礼拜交换而已,让二夫人吃点苦头换四夫人的欢心也值了,竟点头同意了四夫人。


王疤子出了四夫人的房间,与郎保长在议事厅里又是一番密谋,一切商定之后,两人就到后山吃烧烤喝烧酒去了。火房烧饭的棒老二给纂冬勇瓦(舀)了一大碗白米饭,再往碗里铲了两锅铲油汪汪的回锅肉。


纂冬勇端起碗,跍(蹲)在伙房的柴灶前一阵狼吞虎咽,匆匆扒完了饭,他与烧饭的棒老二摆了几句龙门阵。打听到叶兴逸就住在伙房旁边后,跟倒(立刻)就来通风报信,走大门怕被人看见,只好跳窗进来。


叶兴逸听到这意外之变,着实吃了一惊。他沉思良久,想着想着,他心中突然一动,心头顿时一亮,马上不怒反喜起来。他发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除掉郎保长的机会。这个计划需要冯国哲动用稽查分局的资源,由于有冯国哲急于救出他表姐夫的这个因素,说服他应该不在话下;但需要纂冬勇的配合,那就必须现在做好他的工作。


纂冬勇说:“明天早晨,王疤子将要找借口不让你走。我陪郎保长来过好多回,我晓得他们路上的暗哨。你如果不愿意留在嘞里,五更时分你起床等我,我可以带你出山。”


叶兴逸神色安定地说:“明天早晨我有办法走。不过,郎保长做得太过分,就别怪我不落教了。大家都虚(害怕)他,我不虚他。”


纂冬勇说:“我也不虚他。那个崽儿就是一个不仁不义的小人,犯到我的手里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收拾他。”


话讲到当口上,叶兴逸说:“我有个姓汪的朋友,是个经常到我们村里收购皮毛的皮货商,倒真是义气相投,专为穷人打抱不平,专和财主富户作对头。要是请他们帮忙的话——”


纂冬勇说:“你说的老汪吗?这个人我打过交道,都认识好几年了。你们是朋友?”


叶兴逸说:“是啊。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


纂冬勇小心翼翼地说:“老汪人品好,我最佩服啦。可惜他与你们不同道,他好像是个共产党——”


叶兴逸说:“共产党怎么啦?我就不能佩服共产党吗?”


纂冬勇惊奇地张大了嘴巴:“稽查分局不也抓共产党吗?说句老实话,除了我了解你小叶子外,我对稽查队员没有任何好感。真的,那几爷子想方设法欺压百姓,坏惨了。”


叶兴逸说:“你说得很对。稽查队员坏人不少,但也有好人嘛。”


纂冬勇说:“就是,就是。小叶子一家都是好人,我晓得。”


叶兴逸说:“虽然我在稽查分局供职,但共产党为老百姓谋利益,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嘛。”


纂冬勇兴奋地说:“我一直都认为共产党倒真是老百姓的救星。你也这么认为,我就放心啦。”


叶兴逸满意地说:“老汪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也就是说共产党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啦。”


纂冬勇诚恳地说:“小叶子这种身份都敢结交共产党,我也敢跟他们走啦。”


叶兴逸连连点头,说:“我将尽快和共产党朋友取得联系,一有音讯,就来和你联络。”


纂冬勇本来就是一条耿直的烈性汉子,再加上在外当过几年兵,身上也难免沾染上江湖义气,他拉着叶兴逸的手,压低喉咙说:“小叶子,我有种预感,你是个干大事的人,你有用得着兄长的地方,尽管开口。”


叶兴逸干脆利落地说:“好。明天下午有个事正好要请你帮忙。”说完凑近纂冬勇的耳朵,“如此这般”讲了一歇(一阵)。纂冬勇听完,嘿嘿一笑,说声:“正合我意。”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约好明天下午3点在云山村碰头,这才握手道别。纂冬勇仍旧从窗口跳出去,隐没在黑暗中。


第二天早晨,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叶兴逸早早起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见有个年纪轻轻的棒老二在挑水,就叫住了他,说要见王老大,要他去通报一下。


一哈儿,那个棒老二就过来了,把他带到昨天喝酒的那间草房。屋子里坐的还是昨天那些人,王疤子正闭着眼睛斜躺在正对房门的太师椅上。


叶兴逸踏进门,走到王疤子面前,就拱手告辞,说自己马上回北碚去,“通知冯局长安排下午的人质交换。”


王疤子睁开眼睛,抬手扯开衣领扣子,说:“叶科长,不急,不急。你有所不知,我们把解财主请上山后,已经安排在景色宜人的避暑山庄散心。刚才去接他的兄弟回来告诉我,说解财主昨天偶染风寒,又吐又拉,实在是走不动路。所以,交换的事,只有等解财主身体恢复后才行。你看,只好请你在乌鸦岭多住几天了。”


叶兴逸装出一付大惊小怪的样子,急切地问:“解老爷生病了吗?有好恼火?还不赶快送医院?”


王疤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叶科长,昨晚就请郎中开了中药方子,服药后已无大碍,你就放心好了。离乌鸦岭5里地的天柱峰,有一绝佳风景“云海泛舟”,这几天我安排两个兄弟,陪你慢慢欣赏周边的风景,等解财主调理几天后我们再定一个时间交换。”


叶兴逸面露难色,说:“王老大,兄弟昨天忘了给你说,冯局长临走时关照,要兄弟今天一早动身,11点钟之前必须赶回局里。如果到时候不见我回去,冯局长就要带队伍进山围剿了。你看,现在天快亮了,再不动身怕是赶不回北碚了。”


王疤子一听,顿时就为难起来:啊,冯国哲嘞个老麻雀(诡计多端的人)真是太狡猾了,还留了这么个后手,看来他们是作了准备的。我的二夫人还在冯国哲的手里,我干啥还要得罪官府。如果叶科长没有按时回去,引起官军进山,这不是惹祸上身吗?我犯得着吗?郎保长的意思是把解财主扣一个礼拜,并没有强求扣住姓叶的不放,干脆就把叶科长的放回去稳住冯国哲,这样两边都说得过去。主意一定,王疤子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地说:“叶科长,你别误会哈,解财主身体欠佳,山路颠簸恐怕吃不消。那就麻烦你先回去,给冯局长解释清楚,只要解财主稍有好转,我们立即交换。”


叶兴逸又故意一脸无奈地问:“现在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嘞样了。”


王疤子松老一口气,说:“你请去休息片刻,等用了早饭,我派人送你下山。”


叶兴逸退出草房。片刻功夫。王疤子派的一个年轻的棒老二就来请叶兴逸去吃早饭。吃过早饭,年轻的棒老二就送叶兴逸下山,他一直送到公路上才回去。


上午10点多点,叶兴逸回到北碚稽查分局,直接来到冯国哲的办公室。


冯国哲正在焦急的等他,叶兴逸还没等他开口问,就急切地说:“局长,麻烦大了。”


冯国哲吃了一惊:“啥子麻烦?”


叶兴逸坐下来,说:“你不晓得,局长,绑架你表姐夫的,表面上是王疤子,其实背后另有其人。”


冯国哲听他说得玄乎,恶狠狠地问:“背后还有人。是哪个?”


叶兴逸说:“是云山村的郎保长,是他出钱雇佣王疤子绑架了解财主。”


冯国哲惊得倒退了三步:“原来是这个官场对手在作怪,情报是否确切?”


叶兴逸说:“千真万确。而且,现在解财主就藏在郎保长的相好位于清风坪的别墅里,由郎保长亲自带人关押看管。”


冯国哲气恨难平地说:“那个龟儿郎保长敢出此下策,分明是不把我这个局长放在眼里嘛?”


叶兴逸说:“确实想不到,太可恨了。”


冯国哲急切地说:“那王疤子同意交换人质不?”


叶兴逸说:“王疤子同是同意交换人质,可不同意马上交换,说是要过一个星期才能交换。”


冯国哲瞪圆了眼睛问:“为啥?”


叶兴逸说:“因为解财主现在不在王疤子手上,而是在郎保长手上。”


冯国哲有点发急:“是不是那个郎保长又在背后使坏?”


“正是”。叶兴逸以一种惋惜的口气说:“局长,你可能要早拿主意哟,晚了,解财主可能性命不保。”


“什么情况?”冯国哲听了这话吃惊不小,他头皮发麻,眼睛瞪圆,不耐烦地说:“你不要折磨我了要得不?还有啥子情况,你一哈(起)说完。”


叶兴逸活灵活现地说:“解财主年纪大了,受此惊吓,本来已经吃不消了,听说又受了风寒,从昨天开始又吐又拉,王疤子说连床都不能下了。再不马上送医院,可能来不及了。”


冯国哲大叫一声:“那他们还不放人?”


叶兴逸说:“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本来和王疤子已经谈好了今天下午交换人质的条件。但天黑后郎保长亲自赶到乌鸦岭,阻止了这场交易。”


冯国哲说:“你这个稽查分局的科长是好惹的吗?你啷闷(为什么)不当面警告郎保长?”


叶兴逸说:“他是躲着我与王疤子私下定的,我根本没有见到他。我是花了几块大洋,从他们吃烧烤时在旁边经佑(服侍)的一个当炊哥(烧饭的伙夫)的棒老二那里打听出来的。”


冯国哲象热锅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不停地说:“啷个整呢?啷个整呢?”


叶兴逸装出一付冥思苦想的样子,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其实,昨天晚上他就想好了一条借刀杀人的妙计,并且已经与纂冬勇布置好了,只等今天下午依计而行。但他并不急于向冯国哲主动献计,他在等冯国哲向他讨主意。


冯国哲已经乱了方寸,没了主张。他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转圈,嘴里咬牙切齿地发誓:“龟儿为当镇长胆敢弄出人命,老子不除脱他娃不是人。”


这时,伙房那边正在煮少午饭,红烧肉的淡淡香味随风从窗户飘散进来。叶兴逸急匆匆走了一上午的山路,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红烧肉的香味钩起了他的食欲,他吸了吸鼻子,吞了一口口水,又起身关好窗户,看得出一定是饿了。


果然,冯国哲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开始向他讨教。


“叶科长,你最熟悉情况,你判断一下事情的走向。”


“很显然,郎保长根本不会顾及解财主的死活,他一定会把解财主扣到云封镇长揭晓的那一刻。”


“郎保长大概不敢为难我表姐夫吧,他能熬过这个礼拜吗?”


叶兴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冯国哲瞟他一眼,着急地说:“有话直说。”


叶兴逸笑道:“局长你也优待过关在分局地下室牢房里的某些特殊犯人。嘿嘿,如果没人来打点,他们能熬几天你还不清楚吗?”


叶兴逸感觉到冯国哲的手指明显抖了一下。看来冯国哲似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下决心说:“必须马上采取营救行动,表姐夫当不当镇长倒在其次,至少不能人财两空。”


叶兴逸推波助澜道:“我在想,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要救出解财主虽然要费一番手脚,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可你想过没有?只要你一行动,与郎保长必定结下叶子(结仇),从今以后发生冲突不可避免。郎保长既不按常理出牌,又有黑道撑腰,局长要提防他狗急跳墙哟。”


冯国哲轻蔑地说:“无所谓,老子好孬也有一官半职,才不虚(怕)他龟儿乱劈才(乱来)。再说,我们是执法机构,是名正言顺解救人质。当然,最好借此机会顺便除脱郎保长那个绑匪,以解心头之恨,这也是我们这次行动需要争取的一个目标。”


叶兴逸一听这话,暗暗高兴,说:“局长所言极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郎保长心狠手辣,黑白通吃,这个官场对手不除,必成冯氏家族心腹大患,那就得不偿失了。”


冯国哲说:“我也心有此意。只是啷概(怎么)除脱那个老奸巨滑的龟儿子,一定要做得滴水不漏,免得有人说我公报私仇的空话。”


叶兴逸满脸诚心诚意的样子,建议道:“局长,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们的目的不是歼灭的棒客越多越好,我们只要救出人质就作数(就行了),最多顺手弄死丧尽天良的郎保长等个别歹徒,以绝后患。所以,出动大部队容易走漏风声,反而不利;就由我带侦缉科的人组成精干小分队才能出奇不意,容易得手。”


冯国哲频频点头,说:“高,实在是高。毕竟带兵打过仗,指挥才能在分局无人能及。”


叶兴逸见冯国哲同意自己的建议,就继续讲具体的方案:“清风坪是个位于一座大山山顶的小村子,离我的家乡云山村大约十来里地,有东西两条路上去。我们到时分两路行动,从东面为主攻方向,西面留下两个人掩护,两面一包抄,郎保长那个绑匪插翅难逃。”


“可以。此次行动以救人为主不在乎钱财,一旦得手立即撤出。”冯国哲同意道,随后无不忧虑地强调说:“一定要保证我表姐夫的安全,绝对不能伤他一根毫毛。”


叶兴逸听了,趁机又提出一个要求:“虽然目前掌握的情报,别墅防守的人不会很多,但实施强攻确实容易伤及无辜。最好是找一个熟悉道路的村民给我们带路就好了,这样可以隐蔽接近,突然袭击,那就容易得手了。当然,找人的话可能要花些钱。”


冯国哲附和道:“对,找个人做内应稳妥些。叶科长,你不就是云山村的人吗,你去找一个可靠的人吧。该花的钱各自(自己)花,不管好多,回来一律报销。”


叶兴逸继续说:“我离开村子太久了。不过,村里的单医生我们关系很好,他是个德高望重的退役军医,说起来也在杨森的部队服过役。我跟他明说,你这个过去一个部队的战友的忙,他肯定会帮的。要不我干脆请他推荐一个可靠的内应算了。你看呢?”


冯国哲觉得叶兴逸办事牢靠,行动一般没得走展(不走样),便应允道:“要得。单军医帮了忙我会记住的,凡是你邀约的出过力的人嘞回统统奖赏,我都认账”


叶兴逸假装有所顾虑,吞吞吐吐的说:“郎保长也是个歪恶人,网网(关系)也宽,弄死他后不知会不会引起风波?”


冯国哲杀气腾腾地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叶科长,郎保长不仁我也不义,你就放手将姓郎的置于死地,有什么事我兜着,绝不食言。”

第一卷 正文
- 收起
为该书点评
系统已有0条评论
  • 最新评论

更多登录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