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作者: 艸河渔翁更新时间:2020-05-29 09:34:56章节字数:3155

本来冯国哲听了木美的话,还稍稍犹豫了一下:是啊,开什么玩笑,以尤科长的德行和操守,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尤科长是共党分子。后来又觉得乌棒的话也有道理,如今捜出了物证,又有两位科长作人证,说不定尤科长见钱眼开充当内应,他的共党嫌疑犯怕是板上钉钉啰。总之事关重大,可不能感情用事,还得处处留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主要的是,千万不要把自己搭了进去,弄得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他干咳一声,没有张视木美的话,不耐烦地对乌志蒙挥挥手大喊一声:“给我捆了押回去。”


尤科长还想分辩,“局长,冤枉呀——我是上了假袍哥的当呀——”人群中早已窜出几个情报科的队员,扑上去扭住他的两手捆绑起来,七手八脚的押着推上了军车。


望着哥哥挣扎的背影,木美受到了很深的刺激,她咬牙切齿地盯着乌志蒙,冰冷的小眼睛里闪过一道杀气。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此仇不服非君子,一定要让嘞个屁眼黑(歹毒)的杂皮死无葬身之地。否则,自己两兄妹可能要栽在他的手里。


冯国哲板着面孔,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他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烦恼,不要说尤科长不大可能是共党,就算他真是共党,终究是北碚稽查分局里的人,自己难以摆脱责任呀。当然,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快把丢失的电台查清楚。他在心里盘算开了:此事不宜延误,晚上回去,马上对尤科长进行审讯,务必探出真情。明天天亮前,就要把局里的人派出去侦查,在北碚布下天罗地网,阻止共党转移电台。最好明天有个结果,否则万一上峰知道,就难以回复了。


一阵夜风吹来刮过面颊,冯国哲打了一个寒噤。他缩头弯腰的向吉普车走去,乌志蒙上前一步,扶着他上了车,一队人马匆匆忙忙向分局赶去。


冯国哲带着众人回到北碚分局,已是三更时分。他急匆匆泡上一壶普洱茶,叫上乌志蒙和叶兴逸,立马开堂审讯尤科长。


冯国哲带着满腹疑虑,使出浑身数解,威胁利诱,软硬兼施,忙活了半天,还是问不出个青红皂白。他哪里知道,尤科长自己也是浑浑噩噩,一头雾水,对整个事情找不到答案呢。


那么,电台到底是怎样被掉包的呢?


原来,林晋松前天傍晚就把叶兴逸的计划送到了顾宏君手里,顾宏君对计划进行了精心的梳理,又安排林晋松将北合区委的计划连夜送到重庆南岸的重庆市委交通站,请求上级组织支援。重庆市委立即作出必要的布置后,林晋松受命在第二天上午乘船将一个天衣无缝的掉包计划带回到北合区委。


其实,昨天傍晚在重庆城的金紫山脚与尤科长搭飞白的那个大个子“黄三哥”,是重庆地下党员装扮的。他根据叶兴逸提供的重庆黄沙溪公口礼字堂舵把子韦大爷与北碚码头富贵堂的舵把子崔老爷子和重庆卫戍司令部稽查处北碚稽查分局冯国哲非法勾当的线索,以利相诱,使贪财的尤科长轻易上钩收下大洋“定金”,不知不觉的在身上留下了背黑锅的赃物;后来,在沧白路口装车时,假黄三哥又引诱尤科长收下欠条,留下了物证,并利用写欠条时挡住尤科长视线的时机,由化装成黄包车夫的另一个地下党员,迅速将撕掉一半的钞票换到了藏有电台的那个竹筐上,做好手脚完成了掉包;当乌志蒙和叶兴逸吃完火锅回来,假黄三哥还故意在让他们看见自己慌慌张张离开的背景,目的是为了让乌志蒙目睹尤科长和陌生人会面的“可疑”行迹的人证;到北碚后,由林晋松和另一个地下党员化装的袍哥轻松地把已经做过手脚的装有电台的那个广柑竹筐弄走。在整个过程中,叶兴逸还几次挑起尤科长和乌志蒙的矛盾,使两人不断吵架角孽,为的是进一步引起乌志蒙的怀疑。


这一番周密布置,巧妙安排,不要说狡诈成性的乌志蒙眼花缭乱,云山雾罩,不断的帮腔作证,假公济私泄私愤;那尤科长更是乖乖跌落圈套、背上黑锅,成了个道道地地的替死鬼。眼下,尤科长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没有办法,只得连喊“冤枉”。


冯国哲一直在作判断,他有点倾向于尤科长被人骗了,但尤科长是怎样中计的,内中的情节扑朔迷离,他觉得奇怪的是:假冒袍哥的那点伎俩,尤科长嘞个头脑简单的家伙遭别个吃麻麻鱼(遭人骗)也就算了,但乌志蒙可是个狡诈多变的人,叶兴逸也是精明过人,这两个人都是北碚稽查分局的高手,啷闷(怎么)可能都被算计呢?他实在有点想不通。他们有无可以怀疑的地方?有无串通一气诬陷尤科长的可能?冯国哲越想越不对劲,掉头看了他们一眼,扯起喉咙劈头盖脸地问:“你们两个一路上究竟看到了什么?不要和稀泥,是那样讲那样,不妨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面对冯国哲一连窜凶狠的逼问,叶兴逸装作没办法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起来。他按照预先想好的一套,无关紧要的地方掐头去尾,重点是几个关键细节的描述,听起来他都在为尤科长开脱,其实是在坐实他的嫌疑。他之所以说得很详细,不是他特意进行了收集记忆,而是整个计划都是按他的想法设计出来的,所有的细节都经过了反复推敲,他当然知道那些该讲那些不该说;更清楚怎样才能让尤科长这个替死鬼当得自然而然。


叶兴逸讲完后,乌志蒙心怀鬼胎,一心一意泄私愤,他口若悬河,讲得眉飞色舞,添油加醋的地方不少,都是对尤科长不利的说词。


冯国哲听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证词,基本的事实出入不大,他觉得头重脚轻,真假难辨。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尤科长确实上当了,上了共党分子的当;不能肯定的是,这个过程实在是太离奇,可能不是眼见的这么简单。他喝了一口浓茶,慢条斯理地说:“小尤呀,你各人说,我这个局长是不是待你不薄,我无缘无故是不会怀疑你的。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又不能不让我怀疑你。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证明还有其它人在从中捣鬼?那就另当别论,但要拿出证据来。否则,这‘通匪失职’的罪名……哈……啊……”


冯国哲的提醒,使尤科长像捡到一根救命稻草,想起一路上乌棒的处处作对、事事刁难,要说从中捣鬼的人,除了嘞个屁眼虫还有哪个?尤科长的牙齿咬得“格格”响,他做梦都想反咬乌棒一口,又拿不出证据;但不说点对乌棒不利的话,又心有不甘。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路上乌志蒙和他的争执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手指乌志蒙一吐为快:“局长,信不信由你,但我仍然要说,乌棒对你极为不恭,这次对你安排我去接近黄主任和苟处长,心生嫉恨,背后说了很多坏话,我因为与他据理力争,才得罪了他。我说这些没有半句假话,叶科长在场是听到了的,不信你可以问他。局长,你也看得出来,是谁一心想把屎盆了扣在我的头上,天地良心,这通匪的罪名我尤某实在担当不起。有人为啥子成心愣个搞,还不是想搞倒我背后的你呀。局长,你一定要提防这个小人,谨防他背后捅刀哟。”


乌志蒙听了尤科长的话,心中一阵发慌,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一时又不知怎样反驳,只是心神不定地看着冯国哲,嘴巴张了几张,终究没有说话。


叶兴逸心中冷笑不已,他还是装出那种左右为难的样子,也站出来说起了“公道话”:“冯局长,尤科长一点都没有乱说,他们两个一路上争执不断,甚至还动过手,这确实是事实。但同事之间有点不同的看法嘿闷正常噻,乌科长的所作所为,应该不是哪个意思哟,嘿嘿嘿,尤科长你多心了哈。”叶兴逸的话等于间接证实了两人内哄的事实,又达到了两面讨好的效果:尤科长听来,他为他作了证;乌鸦志蒙听来,他帮他解释了误会。


冯国哲嘴巴上提醒尤科长不要信口开河、越扯越远,心里却从此对乌志蒙暗生芥蒂。他强打精神,审了几个小时依然一无所获,弄到最后,尤科长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冯国哲正在六神无主、焦头烂额时,乌志蒙提醒到:“局长,不能把时间耗在这里,要赶快采取措施,严防共党分子转移电台”。


冯国哲从窗户望出去,见天已破晓,他如梦初醒,赶紧吩咐手下人把尤科长押回牢房,叫乌志蒙把队伍集合在坝子上,自己平了平心头的火气,开始训话: “剿共是党国立国之本,本局长身负蒋委员长剿共除匪的重任,嗯,绝不容许在内部有异端形迹,谁胆敢勾结共匪,图谋不轨,格杀勿论!” 训完话,又板起面孔布置了任务,各路人马很快就上了大街。

第一卷 正文
- 收起
为该书点评
系统已有0条评论
  • 最新评论

更多登录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