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无力,又睡了一大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大圣已经回来了。
他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眼神忧郁,像是在感伤着什么。
“咳!”我假装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大圣转过头,轻轻擦了擦眼角说,“你醒啦?”
我说:“你哭个蛋呐?老子又没死!”话虽如此,但大圣能为我落泪,我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谁为你哭了?我只是……”大圣哽咽了一下,“我只是想起了小六,他要有你这么命大就好了……”
原来不是为我哭啊,我也是够自作多情的;不过我的经历,确实跟那个小六挺相似的,我们都和流氓打架,只是他死了,我还活着。我就感概说,老子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
大圣一听,就鄙视我说,你离死还差的远呢!太子那一刀,是竖着捅的,你小子也是狗屎运,刚好两根肋骨,把刀子给夹住了。
听到这话,我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还真是老天保佑啊,肋骨都能救我的命!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跟大圣说,你一会儿回学校,跟妮妮说一声,就说我跟娇娇在一起呢,让她别担心;还有,千万别告诉她我受伤的事。
“刚才我去学校,已经跟妮妮解释过了,这个你不用担心。”大圣挥挥手,又站起来说,“太子那混蛋,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我得继续去找他;现在警察也在抓,估计这混蛋蹦跶不了几天,你在这里好好养伤就行了。”
说完之后,大圣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给娇娇,“照顾好他,想吃什么就买,不够再管我要。”
我愣了一下,大圣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走到门口,大圣突然停下来,缓缓转头说,“王桦,谢谢你,替我挡了那一刀。”
“哎呀,你赶紧滚,肉麻个什么劲?!”我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脑袋就使劲往被子里缩。
“擦!我就跟你客气一声,瞅你那德行,还当真了!”大圣骂了一句,一溜烟跑没影了。
缩在被窝里,我微微一下,眼泪就落了下来;原来这就是做兄弟的感觉啊,明明很在乎对方,却又骂骂咧咧,死要面子不承认。
即使我为他挨了一刀,连地都下不了;即使他累得跟狗似得,不停地寻找太子帮我报仇;可我们谁也不提,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两天后,我出院了,虽然身体恢复的很快,但还没好利索,勉强可以走路而已。
当时大圣,想让我去他家里住的,我没答应他;住在别人家,毕竟不方便。
但我又不能回家,我怕妮妮和父亲看见了,会伤心。
于是,我和娇娇,再次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家里。
进门的时候,客厅的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两个月没来,我心里一阵感伤。
虽然这里家徒四壁、空无一物,但我和娇娇,曾在这里留下过太多美好的回忆,这是属于我们俩,最温暖的港湾。
进到屋里,娇娇就把我扶到墙边靠着,她自己拿着被子,到院子里拍打灰尘。
那天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穿过发丝,透出彩色的光晕;她拍打着被子,又抬手擦擦汗,转身朝我一笑。
“干嘛那么看着我?有毛病啊你!”娇娇红着脸,嘴还是一如既往地刁钻。
“谁看你了?自作多情。”我就转过头,嘴硬得很。
清理好被子和床垫,我就滚了上去;娇娇也跪下来,伸手就脱我裤子。
我一个激灵,赶紧抓着裤腰带,有些惊慌失措地问,“你…你干嘛?”这丫头,该不会因为我救了她,就要以身相许吧?
娇娇直接踹了我一脚,“想什么呢你?看你裤子脏的,赶紧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我说你特么不能先说完再脱啊?搞得这么突然,我还以为你耍流氓呢。
“少废话,赶紧脱了。”娇娇白了我一眼,我赶紧把裤子脱给她。
“裤头也脱了,都好几天了,一股味。”娇娇撅着嘴说。
“裤头就算了吧……”我红着脸,虽然给娇娇洗裤头没什么,但她给我洗,我心里还是别扭。
“哎呀,你那东西,我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害羞的?赶紧脱了。”娇娇踢了踢我,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你见过我的什么东西啊?”我突然话锋一转,给娇娇来了个回马枪。
这丫头脸一红,“不洗拉倒!”说完就气呼呼地去了厕所。
那几天里,我和娇娇嬉笑打闹,仿佛曾经那些悲伤的往事,早已随风而逝。
只是娇娇有时会感伤,她说她想她的妈妈;我也跟着她感伤,因为我也想我的母亲。
快两年了,这两年间,母亲去了哪里?她过得好不好?我一无所知。
每每想起她,我心里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却又无可奈何。
周六那天,我的伤基本好了,天一亮,我就出门往家里赶。
这么多天没见到妮妮,小丫头一定想死我了吧?
在路上,因为伤刚好,我不敢跑,就走得飞快。
初冬时节,天气冷得厉害;而且那天是阴天,走到一半,路上就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街边的理发店里,放着当时最流行的歌曲,“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倒是挺应景的。
不过那年的初雪,确实来得很晚;仿佛在遵循某个轮回,就像爷爷去世那天,天空飘着小雪一样。
进了村子,还没到家,大老远我就听到胡同里,传来了熟悉的叫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奶奶快不行了……”
听到妮妮的呼喊,我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疯了一般就往家里冲。
进到屋里,我就看到妮妮正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奶奶;而奶奶脸色煞白,身体不停地抽搐,呼吸困难。
“妮儿,奶奶这是怎么了?”我急的要命,赶紧过去把奶奶扶起来。
妮妮哭着说,先别问了,赶紧找车,带奶奶去医院吧……
我就着急问,咱家的三轮车呢?怎么不在院子里?!
“车子被叔叔骑走了,他带着大棚里的蔬菜,到市场卖去了。”说着说着,妮妮的声音都颤抖了。
“你扶着奶奶往外走,我去找车!”说完我就冲出门,直接去了三叔家;辛亏三婶在,我就说三婶,奶奶犯病了,用一下你家三轮车,带她去医院。
三婶听了,很厌恶地看了我一眼,“那丑老太婆,可别死在我们家车上!”
当时我就生气了,想骂她;但奶奶的事情更重要,我就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推车子出去了。
急急忙忙回到门口,我和妮妮把奶奶抬进了三轮车;“妮儿,赶紧去家里,拿条被子给奶奶盖上。”看着飘落的雪花,我赶紧支使妮妮。
妮妮就喘着粗气,从家里拿来被子给奶奶盖上;我们这才推着车,飞快地往医院跑。
那天天气冷的厉害,风刮在脸上,一阵刺痛;抓着车把的手,都已经冻麻木了。
可是我们不能停,也不敢停;妮妮就一直在后面喊,“哥,你快点,再快点啊,奶奶这就要不行了!”
我拼命地蹬着三轮,腰上的伤口都挣裂了,连着大腿神经都跟着疼;但我还是拼命地骑,与无情的时间奋力赛跑。
一边骑,我一边问妮妮,“奶奶不是做过手术了吗?当时医生还说,只要按时吃药,以后发病的几率并不高;今天奶奶这是怎么?”
听我疑问,妮妮立刻就哭了;她推着车子,流着眼泪哽咽道,“奶奶知道咱家没钱,她就把服药的剂量,减少了一半,给家里省钱。”
“这不胡闹吗?少吃一半的药,不出事才怪!你也是的,干嘛不劝奶奶?”我真的挺生气的。
“我之前也不知道!还是今天早晨才发现的,最近这段时间,奶奶吃药一直躲着我。”
事已至此,再说着这些也没用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赶紧将奶奶送到医院里去。
我就骑,咬牙骑、拼命骑……
渐渐地,医院的轮廓浮现在眼前,我激动地说,“到了,马上就到了,奶奶,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
可话还没说完,路边的台球厅里,就呼呼啦啦蹿出来很多流氓,他们把我围起来,眼神不善地看着我。
我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个头不高的太子,正拿着台球杆,站在人群中间,冲我“咯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