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蹲在这里干嘛？”一个棉被走过来，朝我踹了一脚。

我赶忙站起来，腿都蹲麻了；我就说娇娇，你就不能把被子叠起来抱着吗？

娇娇从棉被里把脑袋露出来说，我裤子都露腚了，不拿棉被护着怎么能行？然后她又嘿嘿一笑：大色狼，你是不是想看？

她真不正经，我也是没话说了，就把新买的衣服递给她，“找个地方换了吧，真是怕了你了。”

娇娇一愣，看了看衣服，就撅着嘴说，怎么？不是给陈妮妮的吗？我才不稀罕要。

我说你特么事儿真多，不要拉倒！

她就拿脚踹我，又红着脸说，死样！给我抱着被子，我去胡同换衣服，你给我看着点人。

然后我就成了娇娇的丫鬟兼保镖，怀里抱着被子，在胡同口给她把风。

穿好衣服之后，娇娇迈着猫步，冲我微微眨眼，“傻蛋，我漂不漂亮？”

我一哆嗦，赶紧把头转向一边，“浪死了！”

“切！口是心非。”

吃完饭，天都快黑了。

娇娇就在前面走，一边走一边唱歌。

我就跟在她后面，我也成了移动的“大棉被”。

到了她家，我又从杂物间里，拖出一个脏兮兮的床垫子。

还好这个杂物间，是唯一一个没被人洗劫的地方；当然，这破地方，也没有让人洗劫的价值。

垫子拿出来了，我就给她刷；娇娇就在一旁抱着被子，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说你看个屁啊？也不知道过来帮忙？娇娇就说，我怎么能干这种粗活？你刷干净点，洗不干净我可不睡。

“大爷的，上辈子真是欠你的！”我自认为，自己还是比较心细的，床垫被我刷的很干净。

然后我就把垫子拖出去，夜里有风，垫子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就干了。

我又把垫子放回去，把被子给她铺好；整个过程，娇娇只是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真把我当成她的奴隶了。

“好了，今晚能睡个好觉了。”我拍拍手，长舒了一口气说。

“嗯，干得不错！”娇娇拍拍我肩膀，甚感满意。

我也懒得跟她生气，她这大小姐脾气，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

娇娇往床垫上一坐，又笑眯眯地看着我，或者说，是色眯眯地看着我。

我一身鸡皮疙瘩，就略带防备地问她，“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不过……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谁对你好了？只是看你可怜罢了。”

“嘴硬！”

我：……

夜深了，漫天的繁星在窗外一眨一眨。

我怕娇娇寂寞，本来是想等她睡着了，默默离开的。

可是这丫头，就跟犯了病似得，老盯着我看，就是不睡觉。

妮妮肯定在家等着我呢，迟迟不回去，丫头不知道又该往哪儿想了。

于是又过了半小时，在娇娇死活不睡觉的情况下，我站起身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可是你家离这里很远，而且你也没有自行车，怎么回去啊？”娇娇在被窝里，露出小脑袋，撅着嘴问我。

“当然是跑回去了，难道我还能在这里过夜不成？”一提“过夜”两个字，我俩的脸瞬间都红了；还记得那次过夜，我摸了娇娇的大腿。

“切！净找理由，你是想回去，找你的情妹妹吧？”

“别瞎说，妮儿是我妹妹，怎么到你嘴里，这么龌龊？”我赶紧掩饰道。

“张飞，你真变态，连妹妹都不放过，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娇娇小嘴一撅，直接拉被子蒙上了头。

我就有些心虚地说，你赶紧睡吧，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有心思扯别人闲话？说完我就走，也不管她。

娇娇又在背后不耐烦地说，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早晨下了些小雨，到了夜里，天气有些微凉。

还好今天给娇娇买了被子，要不然非得把她冻成狗。

推开家门，屋里的灯亮着，我以为是父亲回来了，心里满是惊喜。

自从弄了高温大棚，父亲回家的次数就少了；有的时候，甚至几个星期都不回来，我知道他忙，我不怪他。

进了屋，我却发现父亲没回来，倒是妮妮已经趴在我床边睡着了。

我心里一酸，这丫头不会一直在家里等我吧？

“妮儿？”我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嗯？你回来啦？”妮妮揉了揉眼睛，“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我把她扶到凳子上，自己放下书包说，不回来我去哪儿睡觉啊？傻丫头！

妮妮一笑，很狡黠地看着我，“那你跟娇娇干嘛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跟娇娇能干嘛啊？这丫头，辛亏我明智地选择回来了，否则妮妮肯定往歪处想。

倒上水，我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妮妮看着我一直笑，那感觉，怎么跟娇娇一个德行？

“你干嘛这么看我？”我挠着头，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哥，你长得不赖，娇娇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别瞎扯，我还看不上她呢！”

妮妮鼓了鼓嘴，很得意地笑了一下，又跟我说，其实娇娇长得很好看的，配你绰绰有余。

我对着她小屁股，就是一巴掌，“瞎说什么呢？咱们才什么年纪，不准扯这些。”

妮妮就一笑，笑了一会儿又不笑了，“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啥事儿？”我一边说，一边忙着铺被子。

妮妮就说，昨天村里来人了，说要给我建个档案，然后存到网络里，或许以后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我手一抖，心里突然慌了一下。总之，听了妮妮的话，我是又喜又忧；如果她能找到父母，那是最好不过的事，这样妮妮在这世上，又能多些亲人了。可是这也意味着，她将要离开我了。

“这是好事啊。”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酸的要命。

“嗯，奶奶很支持这件事，她说自己老了，身体又都是毛病，活不了几年了；如果能找到父母，将来也是个依靠。”妮妮抿着嘴，微微低下头，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泪。

我说妮儿，哭什么，兴许你父母，还是当大官的呢；将来你荣华富贵了，可别忘了我这个乡下泥腿子哥哥啊。

妮妮完全不理会我这种低级的笑话，而是含着眼泪问我，“哥，你舍得我吗？”

我当然不舍得，妮妮要是走了，那简直就是要我命啊！“妮儿，哥哥舍得。”

说完这句话，我都哭了；我真不是舍得，我只是想让妮妮，飞得更好、更远，过更好的生活。

当然，前提是如果她的父母，能给她带来更好的生活。

妮妮站起来，轻轻搂住了我，“可我舍不得你，还有奶奶……”

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长发说，丫头，别瞎想了，能不能找到，还不一定呢。

说完，我们彼此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生命的某一个节点上，我们真的会彼此分离；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呢？

那晚，我和妮妮在一张床上睡了觉；她搂着我的脖子，睡得很安详；我没有任何邪念地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

小的时候，我也曾羡慕过妮妮，因为她又个神秘的父母。我也曾幻想过，妮妮的父母，都是当大官的；突然有一天，他们来村里接妮妮，然后把我也捎上了，就去大城市里吃香的、喝辣的；还给我和妮妮，大把大把花不完的钱，带着我们坐飞机、坐火车、坐轮船……

可是现在，我们长大了，多年的感情，凝结成了彼此的羁绊；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慌，完全冲垮了美好的幻想。

我想如果有一天，妮妮走了，我会伤心、会流泪、会生不如死……

妮儿，哥哥真的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