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各家都忙，吃过晚饭，杜雨燕也没多打扰，便带着老老小小回来了。

此刻站在家门口，杜老太牵着大宝的手，聊起方才情形，“郭同志可真能喝，那一瓶酒转眼就没了。”

“郭伯伯臭臭的。”趴在杜雨燕怀里的二宝投诉。

郭红武特别喜欢她家这小的，刚才杜雨燕带着孩子要走，郭红武非要再亲亲二宝，小家伙不乐意，急得哇哇直叫。

杜雨燕拍了儿子小屁股一下，“今天就听你鬼吼鬼叫！”

“你爹也是这样，见了酒就不要命，也不知道李秀兰平常有没有劝。”杜老太思绪又飘远了。

杜老太时不时就提杜满堂。话说岁数再大的人，在母亲眼里都是孩子。

“回头我陪您在河西村多住两天。”杜雨燕一边从口袋里掏钥匙，一边哄老太太。

杜老太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思，“燕儿，我知道你这边忙，过完年，我想留在河西……”

不等老太太把话说完，杜雨燕便开始抱怨，“我爹是指望不上了，您也不能拉我一把？这么急着回去，不带自己曾孙，倒帮李秀兰带孙子？”

杜老太怎么能留在河西村？只怕刚治好的病，被那婆娘又折腾出来。

“我知道，你是心疼奶。”杜老太叹了口气。

“姐！”身后有人喊道。

大宝先回了头，嘻嘻笑了出来，“是红霞阿姨！”

张小芳家的外屋，孩子们围着桌子，手里各捧一只小碗，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杜雨燕拿过来的奶豆腐。

朱红霞自然也有一份，此刻意犹未尽，瞅瞅孩子的碗，“这么好的手艺，为民小吃部不要我姐，那是他们的损失。”

“谁说小吃部不要雨燕，这像话吗？再说你也是小吃部的人。”张小芳推了朱红霞一下，“主任也不容易，你别一天到晚闹腾！”

“过完年我真不干了，我姐摆摊，我就打下手，不跟你们玩！”朱红霞摇头晃脑。

杜雨燕服侍老太太睡下，推门进来，正听到最后一句，“这话说的，我要是去汉源，你也跟着？”

朱红霞还挺认真地琢磨了一下，“我妈肯定不放我走，要不把她也带上？”

杜雨燕笑得直摇头，想起来问道：“怎么大晚上过来？”

朱红霞一脸兴奋，“说出来你们都不信。老马今天突然让人送医药费，还另外给了两百块钱，说是还我爸的账。”

杜雨燕一怔，这可不像老马的风格。

“不容易啊！”张小芳话说得嘲讽，“我认识老马十多年，他向来借钱不还，店里谁没上过当。你能把他逼到这份上，也是本事。”

“是我姐的本事呢！”朱红霞直乐，“我妈说了，这事儿以后就不计较了。那个……”

说来还有后半句，朱红霞迟疑该不该说。

“别吞吞吐吐！”杜雨燕拿着手帕，替吃成小花猫的二宝擦了擦嘴。

朱红霞凑过来， “老马让人带话，说他不怕你查。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其实朱红霞心里挺过意不去。可不是因为她，老马才记恨上杜雨燕。

“不对……”杜雨燕摇头。

到底什么理由，让老马突然怂了？

“什么不对？”张小芳问。

“一个不怕被人查，又贪财吝啬的家伙，为什么把钱还回来？”杜雨燕托着腮道。

怎么看都像心虚。

“我舅也说，这人才不会有好心。”朱红霞嘟囔。

杜雨燕看向朱红霞，“你和你妈想要放下，咱们再不提这事。如果你们坚持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你姐夫不是学法律的吗，我问问他的意见。”

谁都想过安稳日子，如果朱家母女不愿再纠结已经过去的事，也得尊重人家的想法。

朱红霞迟疑，“我就想把八百块钱要回去，可我妈说……”

“那就听你妈的。”杜雨燕伸手，将已经睁不开眼睛的二宝抱进怀里。

没一会，大宝和甜甜也困了。杜雨燕本想带儿子们回去，张小芳提议，孩子就在她家里屋歇了，朱红霞晚上也别走。难得姐妹三个碰上，不如一块喝点。

等孩子都睡着，张小芳拿了炒花生米，杜雨燕从家里端了盘腌好的醉螃蟹，还有刚才车大嫂让她带回来的一块卤牛肉，也算有酒有肉了。

从里屋找了瓶邱学斌扔下的酒，三人边喝边聊。

张小芳也是郁闷了好久，借着酒劲，说起自己那段不如意的婚姻，“当时家里人介绍，说这人在厂里当干事，家在农村，爹妈由几个哥哥姐姐养着，不用他操心。我觉得这条件合适，反正岁数到了，总是要结婚。”

“结婚前谈恋爱了没？”朱红霞啃着蟹脚，好奇地问。

张小芳自嘲地笑了笑，“算是谈了吧。就是一块在街上逛逛，下个馆子。那会儿这人也没那么多毛病，到外面出差，会给我带花布和的确良，对我家长辈也客客气气，亲戚们上赶着夸奖他。”

朱红霞又看向杜雨燕，“姐，你跟姐夫怎么认识的？”

杜雨燕举着酒杯抿了一口，“黎潇十几岁就进城上班，一直没结婚。他妈在村里被人戳脊梁骨，才急着给儿子娶媳妇。可他家成份不好，找不着合适的。正好他堂姨妈是我继母，我家那继母一进门就把我当眼中钉，正好机会来了，索性破锅配破盖，嫁妆彩礼都免了，凑合到了一块。“

原身到死都认为，她和黎潇的婚姻，不过从一个坑落入另一个坑，只有痛苦和无奈。

“这不是包办婚姻吗？”张小芳一拍桌子，仰头笑了出来，可笑到后头，眼角却流下一滴泪，“我算看明白了，嫁人这事，撞的真是运气。什么自由恋爱、包办婚姻，找对了人，你这辈子享福；找错了，那就只能等着毁掉！”

朱红霞听得瞪大眼睛。

杜雨燕拍了拍张小芳的手，“什么叫毁了？用得着这么绝望吗？成了，你这事包我身上，回头遇到好的，我抢也给你抢过来。”

“喝多了吧，给我抢什么，要抢也替朱红霞抢！”

朱红霞立刻嚷起来，“你们提我干嘛？”

两人转头，齐齐看向朱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