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悸
作者: 兮欢更新时间:2017-04-22 23:12:23章节字数:2865

今年春日的雨水好像格外的要多一些。


花罂走在东宫后面的玉兰林子里,细如针尖的雨丝乘着风斜斜地飘落,有些落在伞上,绯红的绸伞上面聚着些很小很小的水珠,有些被又飘来的雨水打中,汇成一股细细的水流,沿着伞面坠落到地上,在花罂的裙边溅起幽微的水花。


玉兰林里有些白色的花苞已经开了一些,在风雨交加的夜里颤巍巍地立在枝头上,虽是娇嫩却也坚韧。和那些早已开放的正在凋零的花朵不同,这些柔嫩多汁的新鲜生命正在最好的光景,即使是风雨也无所畏惧。玉兰林子过后,是散发出清冽醒神香味的橘树,橘树上头结的小果子,圆溜溜的青油油的,倒是俏皮的很。


这条路本是不通的,花罂举着伞,脚尖轻轻巧巧的一点,红衣纷飞,裙摆像是在夜空里绽放的曼珠沙华般艳丽,只一眨眼,花罂整个人便已经立身在那矮墙之上,身形利落的像是一只春燕。


紧接着红菱也是轻松一跃,那道矮墙不过一丈来高,红菱自小习武,这个高度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越过矮墙,花罂径直便朝着韩琅的小屋里去。


屋子里头的韩琅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正坐在唯一的一张桌子前面抄录书籍。那种桌子很小,韩琅个子大,蜷在小桌子前面一双长腿伸也不是曲也不是。桌子前头架着的琉璃灯是上次花罂过来留下的,里头的蜡烛只剩下了不足寸长,估摸着自己要是在晚上一刻钟,那蜡烛怕就支持不住了。


“今夜下雨,我以为你不会过来了。”韩琅今日抄录了一整日,还差最后一页,正忙着,看见花罂打着伞进来,搁下笔有些疲倦地揉着太阳穴。“来的正好,你们北辰有些字的意思与南梁有些出入,来看看。”韩琅将手边一张用书满了正楷小字的纸交给花罂,自己则轻车熟路的将花罂手里的食盒交换过来。


“你说教我骑马射箭,这么几天了,我天天跑来跑去的睡不好,尽是顾着你了。”花罂把琉璃灯里的蜡烛换上一根新的,就着烛光把手里的纸铺在桌上。一边叫红菱去把韩琅床上早就成了死棉花的被子扔了出去。


红菱手里的包袱展开,里头是一床崭新的蚕丝絮鸭绒的锦被,红菱把原先床上的东西清理叠好了扔在外头,把新的被子铺好。


“嘿,不愧是嫡公主,这用度,就是不一样。”韩琅把食盒底层的饭菜拿出来,今日的可就不是简单的小点心。韩琅从里头端出一碗新鲜蒸制的雪白软糯的米饭,底下还有一碟盐渍的野鸡腿子肉。韩琅尝了一口,那鸡肉腌渍的入味,炒的火候正好,外皮酥脆,里头的肉汁丰满,味道正合适,咸口的菜。正是个下饭。


“说起来,你这里原本拨来伺候的人呢?”花罂手里握着笔,将那些韩琅抄录出来的字逐个翻译成南梁的文字。


韩琅一边吃着饭,一边道:“之前刚来的时候是派过两个宫女和一个管事太监过来,后来也不知道被哪个宫的公主娘娘叫走了,这里也就没人了,不过也好,我自己挺自由的?”韩琅说话间已经解决掉一大碗米饭,重新拿起笔开始抄写今天花罂带来的书。


花罂看着韩琅风卷残云似的吃相觉得有些噎,她自己吃饭慢的很,通常都是她吃着,旁边的人等着,也不着急催她,所以竟是越吃越慢。


“那也不像话,宫人克扣主子份例重可处死。”花罂靠在桌上,屋里光线不强,花罂一手手撑着脑袋,一手拔下脑袋上的一只银色珍珠步摇,拿着一头儿,用另一头细长的尖儿去挑动烛心让火焰大些。


韩琅看着灯影下花罂的侧脸,肌肤光滑幼嫩的好像是初生的婴孩似的,下颌尖尖的弧线好看,就一眼,就好似被那张脸吸引了似得,韩琅心里蓦然出现一丝慌乱,连忙错开眼神看手底下的书。韩琅强忍住从左胸口溢出来的点点酸涩,逼迫自己将眼睛钉在书本下。然而那边花罂将烛花挑的微微跳动,那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仿佛一个个黑色的蝌蚪游来游去。韩琅左手狠命地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清晰的疼痛让他迅速回神。


花罂挑好了灯花,抬头看见韩琅好似多了一下。“怎么了,你冷啊?”


韩琅摇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那样一瞬间的悸动,明明很早之前就已经绝了情了,或许……韩琅心里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这花罂武功很高,该是也练了什么魅惑人的功法,否则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浑身这股子媚气是哪里来的?韩琅心里存着这样想法,将自己邪恶的念头在自己心中找到理由,推得远远的。


花罂出来的时候瞧着雨不大,可是竟然也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整晚。舒云儿昨晚悄悄跟在花罂后头,只看到她越过一堵矮墙后便一宿未归。


舒云儿自打受过皇后赏赐,在东宫中的地方好似高了许多,平常那些个见着她都横着走的宫女们见了她也会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姐姐,连着知年,也不敢想当初那样鼻子仰着跟她说话。宇文辰倒是高兴,但是舒云儿却觉得有一丝怪异。


直到有一日,舒云儿正在廊檐下整理花草,从那一夜把那盆淡绿兰花搬进殿内养着之后,舒云儿就多了一样爱好。平时宇文辰读书的时候,自己不便在旁边打扰,便待在廊檐底下,剪剪花枝松松土。现在天气暖和了。廊檐下的珍稀花木都竞相开放,舒云儿把香气淡雅的,有安神作用的花草折几支下来,修剪好了找个白瓷的浅口花瓶插好放在宇文辰寝殿里,眼看着要入夏,身上的夹衫都穿不住了,若是屋里还点上香,烟熏火燎的还不如素净的花木对身体好。


舒云儿捧着花瓶想放到宇文辰书房里,这阵子钱太傅的功课下来,说北辰南边一处县城里,因为进来雨水过于丰沛引起洪涝,洪涝之后,虽说朝廷中发放了一定的赈灾款下去,但是洪涝灾害是控制住了,洪涝引发了周边好几个县城里大规模的瘟疫爆发,现在逃难的人流窜的到处都是,周围现在还没有发现疫症的城镇都下达了封锁令。染上疫病的人出不去,只能等死。


皇上现在焦头烂额的,疫情严重,若是不加以制止,那些染了病逃难的人迟早会暴动引起更大的动乱,况且朝廷也不会放着那么大的疫情不管不顾。皇帝想听听众人的意见,也是想借这事考验考验宇文辰的能力。


“还没想好怎么下笔呢?”舒云儿捧着花瓶,里头插了两三支秀丽的春桃,枝干苍劲有力不输腊梅,宇文辰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舒云儿放下花瓶,给宇文辰泡上一壶新上供的龙井。


袅袅茶香缓解了宇文辰疲惫的身体,对着舒云儿他也不想保留什么。“父皇说,瘟疫事大,叫我交出个合理完善的治理方案上去,本宫身为太子,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不知道朝中哪些老头儿该怎么说。”


“来,给我看看。”舒云儿一手搭在宇文辰肩上极度适中的揉捏。一手拿着宇文辰递来的各地送上来的事呈折子。舒云儿略略翻过一遍,其中大多都是将灾情写的惨绝人寰问朝廷借钱的,只有其中一本来自常平城的折子,将其中的灾情描述的非常精确,连同受灾面积,伤亡人数,染病的人数,包括有郎中的诊断记录。后面还附上了预算的资金。


舒云儿把其它的折子放回去,单单拿着那份明细的折子放在宇文辰面前,“就是这一本,不必看其它的,”舒云儿坐在宇文辰旁边,将其它折子上的总人口统计数做了记录。舒云儿幼时记性就好,刚刚随手翻了翻,便将那些地方的总人口数记了大概。先下舒云儿算好了用人口,按着那张准备折子上的受灾比例算好了,交给宇文辰。“这个时候,发财的人最多,都是朝廷上下心知肚明的事情,你将这个数据稍微扩大一分,这样也好有些富余的做缓冲。不至于当时候真的紧巴巴的不好说话。”


宇文辰挑眉,看着舒云儿有条不紊地将那些杂乱折子里的有效信息提炼出来放在自己面前,以前只知道这个女子念过书,没想到做这些她也是驾轻就熟的,看来……竟比他想象的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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