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三节
作者: 巴山居士更新时间:2020-03-04 17:13:44章节字数:2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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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重庆若即若离的宁静渠涪城,一夜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1937年10月30日,国民政府决定西迁重庆。后来,渠涪被划为重要的迁建区。


渠涪,一座距重庆主城区约50公里的小县城,能够在中华民族最辉煌的御侮史上,留下鲜活、鲜明而深刻的印记,范川谷及孔贤仁,打下了十分重要的基础。


自上世纪20年代末,范川谷回到家乡,就联合孔贤仁等人,着力对渠涪县进行了全面的社会改造。他提出了“打破苟安的现局,创造理想的社会”,“造公众福,急公众难”等响亮口号,“以地方安宁为第一步”,组织士兵队和学生队,依靠群众,围剿渠涪江温汤峡两岸的土匪。他在剿匪工作中创造性的采取了“标本兼治”的策略,既武装剿灭匪徒,又“化匪为民,寓兵于工”、“以匪治匪,鼓励自新”,对悔过自新的匪徒以生活出路,安排回乡生产。一些昔日的土匪就在范川谷办公的庙嘴参加生产组,从投资小、只要简单技术的打草鞋、织土布开始,逐步发展到由职工集资建成机器织布的小三峡染织厂。短短几年时间,就肃清了辖区匪患,社会治安状况明显好转。


对渠涪县城环境的整顿和美化,无疑是范川谷社会改造的一大亮点。原来的渠涪县城,只有两条狭窄的主街和几条巷道,房屋建筑低矮而凌乱,且环境极差,处处尿缸粪坑、臭水淤塞,至夏则蚊蝇群飞、老鼠乱串。范川谷身先士卒,亲自带领士兵和学生掏挖淤泥积水,清除垃圾粪凼;又覆盖阳沟,添辟阴沟;改建公厕,建立街房卫生责任制;加宽街道路面,整修道路。他从南京运来千余株法国梧桐植于市街两旁成行道树,并亲自规划建设了8个街心花园。他还利用温泉飞瀑、山川古刹等自然条件,亲自勘察设计,亲自指挥施工,建成了温汤公园、平民公园等休闲娱乐景点,从而实现了建渠涪为“皆清洁、皆美丽、皆有秩序、皆有居住、皆有游览”之地的理想。


范川谷深知,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撑和人才储备,所有的社会改造都是水中花、镜中月。他把“吸引新的经济事业”作为家乡建设的第一要务。在苦心经营航运公司的同时,还以独资、集资、引资等方式,大力兴办各类实业。1934年,北川铁路建成通车,这是渠涪县乃至整个四川省的第一条铁路。由改造好的土匪为工厂主人的小三峡染织厂,不仅为渠涪发展提供了一定的资金,更重要的是直接解决了数百名乡邻的生计问题。范川谷、孔贤仁等人,还亲手创办了渠涪综合性经济实体——兼济公司,经营范围涉及旅游、餐饮、农场、化工、面粉等领域。


范川谷把“创造文化事业和社会公共事业”作为改造愚昧落后乡村的重要举措。在“中国的根本问题是人的训练”思想指导下,范川谷不惜重金,先后创办实用小学、兼济中学中学,为国家和地方培养了大批栋梁之才。渠涪的民众教育更是独树一帜,先后举办民众学校25所,把学校办进了趸船、茶馆和街道,使原本封闭愚昧的渠涪县成年人,普遍受到现代知识教育。


同时,范川谷大量引进科研人才和仪器设备,建立了华夏西部科学院;建成“峡区图书馆”,保存了不少独家所有的珍、善本书籍;创办《渠涪江日报》,兴建了地方民生医院和公共体育场,为渠涪人民的身心健康作出了重大贡献……。


200多个机关、单位、学校和社会团体来了!迁来的机关中,有国民政府司法院、立法院、监察院、最高法院等国民政府中央部级以上单位13个,下属中央局处级单位30多个;文化新闻机构中,有中华全国文化界抗敌协会、中山文化教育馆、国立编译馆、中国辞典馆等30余家;教育机构和大中专学校有国立复旦大学、江苏医学院、国立歌剧学院、国立戏剧专科学校等20多所;科研机构有中央研究院动物、植物、物理、心理等多个研究所,以及经济部中央工业实验所、中国地理研究所等20多家。此外,还有十多个戏剧团体长期驻扎北碚,创作、排练和演出抗战戏剧。


3000多位各界名流来了!国民党的高层人物蒋介石、林森、冯玉祥及其他高级官员,很多常住渠涪;中国共产党的众多精英如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等人,也时常来此拜会抗日进步人士,宣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主张。


一大批专家学者来了!郭沫若、胡风、艾青等都在渠涪留有诗文,陈树人的一句“不负蜀中好山水,大峨眉又小峨眉”,为青云山增添了“小峨眉”的美名。吕振羽、侯外庐、陈望道、周谷城、童第周等学界泰斗,在渠涪著书立说。陶行知、黄炎培、梁漱溟等教育家,也与渠涪结下了不解之缘……


据渠涪县志统计,1940年3月,渠涪县所辖地区人口总数为97349人,比1936年增长32056人,增长率为49%。


大量的单位和人员涌进温汤峡区,这对渠涪来说既是好事也是难事。说它是好事,是因为峡区在搞社会改造,需要网络物资和人才,现在人才来了、单位来了,无疑对建设大有好处。然而,县里的人口由6万多人骤然增至近10万人,平均每2个渠涪本地人,就要接待与安置一名迁入人员。这么多人的吃住成为一个大问题。


不过,这点问题难不倒勤劳、善良、好客的渠涪人民。在范川谷、孔贤仁的号召下,渠涪人民充分发挥爱国民族精神,像接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填沟建街、开山造房、打扫庭院,安置各方涌来的流亡者。有多少人家,自己搬进草屋、猪圈,将正房、堂屋腾出来让给客人;还有多少人家,全家一起上阵,把庙宇、祠堂、农村大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渠涪人民的博大胸襟和热情好客,感动了因战争而失去家园的全国各地迁入人员。他们把渠涪当做自己的第二故乡,在抗日救亡的同时,倾心参与渠涪的建设。若干年后,他们对渠涪江、青云山仍念念不忘,充满深情。中央音乐学院退休教师奚曙瑶夫妇曾写道:


“58年来,对渠涪、青云山魂牵梦萦,苦苦期待重返故里。2004年金秋,终于圆梦重庆,了却心愿,今生无憾......事隔六十余年,我们这些当年生活在渠涪的少年......有生之年我们不会忘记四川人民、四川的山水,对我们的养育之恩。”


一位复旦学子年老时的回忆,更是情真意切:“我在渠涪学习,喝渠涪江水,在黄桷镇、东阳镇、渠涪行走。我在北温汤洗澡,喝青云山甜茶,吃海椒,泡茶馆,吞担担面。渠涪养育了我,渠涪江船夫的号子,穿过浓雾,陶冶了我的身心。我原名邵文绅,也因而改名邵渠涪……”。


文学大师老舍先生之子、原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舒乙先生,在他那篇饱含深情地缅怀渠涪的文章《第二故乡的梦》中写到:


“那时的渠涪是个小城。城中心靠着渠涪江,其规模也就是三五条小街吧。它的精彩之处,并不在城中心,而是周边。周边散布着无数文化教育机构,都是由北平,由上海、由华东,由华南搬来的,里面住着一大批赫赫有名的文化人,说他们是全国的思想精英一点也不为过。”


“全国的精英一下子集聚在祖国西南的一个小镇,在历史上很罕见,这就是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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