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妙姻缘
1
半年后。
“贤仁哥，你累不？我们坐一会儿吧！”正在做饭的霞妹子，饱含情窦初开少女的浓浓蜜意，羞答答问正在忙于洗衣服的孔贤仁。
“好！坐一会儿。”孔贤仁在围裙上胡乱抹两下手，弯腰提起两只小竹櫈，来到霞妹子身旁。
两人坐定。孔贤仁看着霞妹子那因为劳累而变得粗糙的双手，忍不住轻轻捧起来抚摸到：
“妹子，这半年可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你为我又是端屎端尿，又是喂药做饭，整天就没看见你歇停过，也知道你从没有睡过一次囫囵觉。真是太难为你了！”说着，孔贤仁把目光从霞妹子的双手，移到她的脸上，满怀深情。
“哥，你别这么说好不好？照顾你，我……喜欢，我愿意！只要你愿意，我还想照顾你一辈子！！”霞妹子不再掩饰对孔贤仁的依恋之情，鼓起勇气腆着脸，大声说出了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完，满脸通红地跑出门外。孔贤仁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等他突然领悟霞妹子的话中之意，也很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露出幸福的笑容。
“爸！妈！我回来了！”离家门口还有十来米，孔贤仁就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大声喊起来。
第一个跑出门迎接的是孔贤仁的五妹。几年不见，她已经从一个小女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呢！”五妹边娇嗔地责怪，边轻轻用拳头锤打了哥哥几下。
孔贤仁的母亲扶着孔老爷走出门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喜极而泣，没有注意到站在孔贤仁身旁的霞妹子。倒是父亲看出一点端倪，问：“贤仁，这位是？”
孔贤仁早就想好答案：“爸，她叫霞妹子，是我在湖南做生意时，店里打工的下手。现在生意垮了，她父母双亡，没有亲人可以投奔，就跟着我到重庆来了。”孔贤仁打定主意：坚决不把在法国勤工俭学时，所遭遇的磨难和辛酸告诉父母；更不能说出自己参加过中国共产党和秋收暴动，并曾身负重伤的秘密。
本来，孔贤仁伤好之后还是想去找部队。无奈重伤留下的严重后遗症——双臂不能抬高且难以用力，让他打消了重穿军装的念头。离家九年的思乡之情，霞妹子的柔情蜜意，最终让他做出了返家过安稳日子的决定。
“哥，说说这么些年来，你在外面都看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一大家子人围在大厅，环绕孔贤仁周围，睁大眼睛，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
“我啊，先是在法国巴黎附近的一家工厂当学徒工，后来回国先后到武汉、长沙做生意。”孔贤仁轻描淡写，不想让自己的亲人担忧。
“那你说说，法国是什么样子？巴黎有哪些好玩的东西呀？”
“法国呀，是西欧的一个大国，当然，这个‘大’是相对于欧洲其他国家而言。其实，就面积来说，也就和四川差不多。它是一个临海国家，受海洋气流影响，四季气温相差不大，不像我们渠涪，夏天热死个人，冬天又冷死个人！”和邓希贤相处五年，又当过毛泽东的部下，孔贤仁多少也学会了一点幽默。大厅里响起了一片开心的笑声。
“你回国后做什么生意？哪来的本钱？”父亲问道。
孔贤仁回国后有过短暂的以做生意为掩护，从事地下工作的经历，所以说起生意经来，依然头头是道：
“赴法勤工俭学的同学中，有一个武汉人，家里很有钱。回国后，他硬是要我陪他回家，帮他家打理生意。我们开的是洋行，主要销售从法国和欧洲其他国家运过来的商品，有纱布呀、裙子呀这些用的，也有饼干、糖果这些吃的，反正啊，什么赚钱我们卖什么。”边说，孔贤仁边打开包袱，抓起一把糖果散发给兄弟姐妹。
“啊，好甜！真好吃！谢谢三哥！”
2
孔家书房，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孔老太爷双手后背，边踱步，边对着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的孔贤仁说：“儿啊，你也老大不小啦，该娶个老婆，生几个娃娃，为我们孔家延续香火了。你家大哥几岁就失踪了；你二姐已经嫁出去，成了别人家的人。所以，在这个家里，你算是长兄了。我老啦，就指望你，把这个家撑起来。”
孔贤仁想都没想，一口回绝父亲：“爸爸，我还年轻，还想干很多事情，不想结婚！”
孔老太爷转过身，拿起桌上的拐杖，指着儿子斥责道：“你还年轻？！你看看，当年你在学堂的那些伙伴，哪个不是娶妻生子？哪个不是嫁人为母？！我和你妈已经和范家说好了，等过一阵子，挑个好日子，你就去把范家二姑娘娶进门来。范家和咱家门当户对，范家二丫头也是在新式学校读过书的人，配得上你！”
孔贤仁正考虑怎么给霞妹子说这个事儿。听父亲这么一说，毫不犹豫地倔犟回答：“不！我不同意！”然后一溜烟跑出书房。
“哥，你别生气。”霞妹子和孔贤仁手牵着手，在渠涪江边的温汤峡漫步。
渠涪江仿佛像一个懂事的孩子，突然间停止了喧闹，静静地倾听两位年轻人互诉衷肠。
“你说我能不生气，能不着急吗？！”孔贤仁俯身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鹅卵石，用力朝江中扔去。“你说我该怎么办？关键是我没有理由拒绝他们呀！”
霞妹子深情款款地望着孔贤仁：“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你爸妈年纪都老啦，你千万别惹他们生气！”稍作停顿，霞妹子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要不，你就顺了你爸妈，把范家二小姐娶回家？”
“什么？！你让我娶范小姐？那你呢？！”孔贤仁吃惊地瞪大眼。
“我……我愿意做你身边的丫头，服侍你一辈子！”霞妹子说出了令孔贤仁万万没有想到的话。说完，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哭声。这哭声越来越大、越传越远，竟惊得江对岸的两只白鹭腾空而起；这哭声，掺杂着委屈、失望和准备作出巨大牺牲，连她自己也说不准的复杂情感。
孔贤仁紧紧抱住霞妹子。两人相拥而泣。
一缕霞光透过贴满鸳鸯戏水剪纸的雕窗，映射在范川粟秀美的脸颊上，勾勒出一幅天人合一的美景。今天是她和孔家三少爷喜结连理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梳妆打扮。
在江的对岸，孔贤仁也没闲着。在一大家子人的前呼后拥下，他先是更上中国传统的新郎倌大红衣裳，又是穿上现代洋气的高筒皮鞋。一群人中，最高兴、忙前忙后的，当数孔五妹子。她和范家二小姐是同窗好友、闺蜜。
孔贤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颤抖着把手指伸向了新娘头上的红幡布。十多年前熟知的范家小妹，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如果是个丑八怪，我就一个人到客厅里去睡。”孔贤仁暗暗想。
红盖头轻轻落下。呈现在孔贤仁眼里的，是一帧中国传统仕女图。只见新娘子娇手掩颊，羞答答抬起了头。“这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尤物吗？”孔贤仁在心里惊叹。只见眼前的美人——
螓首蛾眉，腮凝新荔，抹胸如雪，舒窈纠兮。复看——
此物只应天上有，嫦娥姑娘临凡间。
孔贤仁不由得左手轻轻搂住佳人柳腰，右手胡乱地摸向新人。范小姐一声销魂的娇喘，倒在了孔公子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