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三百卷
作者: 王里安更新时间:2019-08-19 21:09:26章节字数:2173

“你,怎么会来...”我看着他,有些诧异。


只见他眉眼带着笑,走过来合上我的书。动作行云流水般,然后接过话去:“师弟你才来几年?怕是不知道。这神祭是非神学社的规定,每五年的年中月圆半之夜,全学社的师兄弟都要在外院举行天灯祭。二师叔点过名了,没见你,想到恐是漂陆师叔没告诉过你?于是叫我来寻你。”


“有这样的事?应该是师父忘记了吧。”我知道自己表情僵硬,却也只能在腹诽一番:师父何时把我当过神族的徒弟?他这个人心高气傲,又怎会乐意与我说这些。


想到这里,我问他:“师父可有在前院儿?”


纪南寻摇了摇头,“不在。”然后凝思了一番,“漂陆师叔身性自在,这种集会,他都是不喜参与的。此刻,大约是在岚山同信长君饮酒去了吧。”


我点了点头,是了,这样的集会,他总是不屑参与的。


“沈师弟还是别站着了,众师兄弟也都还等着,我们边走边说吧。”


看他浅浅一笑,我道了句好。


夜里寒凉,风从袖口灌入,我打了好些冷战。忽然,一双大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抬头一看,是纪南寻。


“这夜里冷,非神没有御寒之术,这样的着装也太过单薄。”他解释。


“那你怎么不冷?”我淡淡回了句,掩盖紧张。


他顿了顿,眼里的同情一闪而过,不过还是被我给捕捉到了。


是了,不出我所料,来到学社八年,师父果然什么都未教导过我。就连,最简单的御寒之术都没有。


直到现在我才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总是消失不见,要不就是带我行偷盗之事。这八年来,他几乎从未单独授课于我,我也从未被允许旁听其他师伯的讲课。


既然如此,既然不愿做我师父,又何必收我为徒!只是添一个玩物吗?他们神族的玩物?


一想这些,我心就闷的慌。


果然,我能接受旁人的冷嘲热讽,却还是没法接受这个明显的事实。真是可笑。


我停下脚步,手从纪南寻的掌中挣脱出来。


“师弟?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看他欲再拉我,我退了几步。声音哽咽:“纪师兄,你去吧。我头晕,应是病了。”


大约是看我这副模样,师兄也明白了什么。前院里声音嘈杂起来,是祭礼开始了。


我趁此道:“师兄,祭礼开始了,莫让大师伯责备你,你快些去吧。”


听我话,他似有几分感叹,只道了句“那你回去好生休息,我晚些来看你。”,便消失了踪影。


独自行走,顶着寒风,步履蹒跚。我才知道,这条路是那么得远,那么得长。


果然,非神是不能撒谎的。一说自己病了,没曾想,连夜就烧了起来。我趴在席上,壶里的水喝了个干净。此时的南院是清冷的,风萧萧而过,窗桓被撞得砰砰作响。再之后,我便没了意识。


梦魇将破未破,恍若有身影靠近。我使了使力,眼皮依旧抬动不起。只许久,突然听见谈话声,只是悉窣不得辨明。


“纪南寻,你同我说说,我徒弟,这是怎么了?”钟漂陆倚靠在外榻上假寐,几步之远处跪着纪南寻。


闻言,纪南寻叩首一拜,“回漂陆师叔的话,今夜是天灯祭。南寻奉二师叔之命前来请沈安师弟前去参加祭礼。”


纪南寻道明了前因,钟漂陆一笑:“之后呢?...之后便是祭礼开始,你恐有过错,便将他独自丢在了外面。寒风刺骨,单衣薄裳。你就是这么对你师弟好的?”


纪南寻看了眼沈安的所在,突然哑言。


钟漂陆见此,起身,继续道:“呵,你也不要不说话,倒像是我故意欺负你似的。


那这样,既然你也无以辩驳,那就是承认是你的过错了。既然是你的过错,那就得接受惩罚。不过,你说?罚你什么好呢?罚你什么,我的徒儿才能醒过来呢?“


”任凭师叔教诲。“


”哦?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抄《凡天录》吧。《凡天录》三百卷,至明日打钟,你将这三百卷抄完,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师叔。”


“怎么?看来是不满意啊......那叫你师父来定断如何?”


提及师父未子兰,纪南寻迅速蔫了下去。叩了一首,起身就推门欲出。


“你去哪儿?”钟漂陆叫住了他,抬了抬眸子。


“回师叔的话,南寻回书室抄写《凡天录》。”


“不用了,就在这儿吧。”钟漂陆耐心耗尽,起身衣袖一挥,房内就多了一张书桌,上有《凡天录》三百卷,纸墨笔一应俱全。临走前,还好意提醒他道:暮尽将至,快些抄罢!


纪南寻见此,纵使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冷了脸色。可无奈,只得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走过去,提笔抄写。


以至于梦魇散去,我朦胧睁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南寻师兄,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我下意识拉了拉被褥,却见他飒飒抄写着什么,于是套上鞋袜,缓步走了过去。指着桌上的卷宗瞧了一眼,“是《凡天录》!师兄怎会在此抄写此书?”又见桌上燃烛三支,便心里明了,“是我师父来过。”


到这时,纪南寻才抬头看我一眼,淡淡道:“你既醒了,衣服就再加厚些,莫再病了。”说罢,又匆匆提起笔来。


到这时,我才算是真正明了了。应是师父与信长居下棋又输了。


师父棋艺不如信长君,却每每寒冬,都会与他博弈一番,即便从来没赢过。没曾想赌注却翻了几番。


初到那年,是叫我代他罚抄《辨明三卷》,之后便是《神论》、《飞天籍》、《杜若百话》......今日我病了,他又借口叫师兄抄写《凡天录》。是说呢,方才叫师兄几声他都不应,恐是心有怨气。若不是使他呆在我房里抄书,他应是不愿再见我了。


“我与你一同抄吧。”既说此话,我便行动起来,拿起第二卷,便熟练行笔。师兄应是不知我为何会帮他,显然无措。我没抬头,指了指过半的燃烛。


他了然。


许是天气太冷,写了不一会儿,手指便冻得很僵,我哈了口气,又接着写。


半晌,师兄喃喃开口道:“你知道吗?只有非神的世界,才会有如此的严寒。”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知道,却又不明白,点了点头。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翻卷的声音。

第一卷 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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