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慕与马文才犹如雪球一般，越滚越急，身上沾染的枯叶越来越多。
这“雪球”蓦的止住，挂在斜坡上的某个坑里。
顾小慕娇小的身体扒到马文才身上，甩出的手压到了个凉冰冰的东西。
那东西咔的一声，破开而来，从中流出些黏糊糊的液体，沿着顾小慕冻红的手指，流向她白嫩的胳膊。
“啊……”顾小慕惨叫一声，恶心大于惊讶。
她抬起巍巍颤颤的胳膊，不知名的黏液从指尖接连低下……
这是什么东西啊？！
顾小慕一阵鸡皮疙瘩。
“四五六……”
身下的马文才突然出声，气若游丝。
“公……”
顾小慕惊觉肉垫马文才，她下意识想爬起来，却被马文才拦在她腰上的胳膊箍得很紧。
呃？
顾小慕不解看着他。
“别动。”马文才又道，命令的口吻。
顾小慕盯着他——
马文才面色苍白，坚定的眼神中带了丝慌乱。
慌乱？
顾小慕的瞳孔一点一点变大，差点就惊叫出声。
她从马文才清澈的眼底看到了个庞然大物，两只红火的眼睛锁定在他们身上。
“蛇、蛇……”
顾小慕嘴巴动了动，发不出声来。
这、这季节怎么会有蛇呢？
它们不是该睡觉了吗？
死一样的沉睡……
敢情他们有幸停了下来，是因为落尽了蛇窝里！
那么方才，她碰坏的，那恶心的东西，是蛇蛋吗？
枫木林立的山中，黑鳞红眼的怪蛇将脑袋抬起，离地三尺高，三角嘴里吐着长长的信子。
顾小慕与马文才在它眼里，便是顿美味的晚餐。
黑蛇仰着脑袋，对着他们跃跃欲试，只一张口，便能将他俩吞进肚里。
顾小慕要哭了，他们不仅闯了人家的窝，扰了人家的眠，还把人家的蛋给打碎了。
这是什么世道啊！
她先是经历番被安眠药灼烧的痛，再要经历番被蛇消化的痛……想死竟比活着还要艰难。
顾小慕紧紧盯着马文才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与他对望，却是最后一次对望。
马文才的眼睛，灿若星辰，沉如天际，这就是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此刻正映欲取他们性命的怪物。
黑蛇抬起倾长的脑袋，嘴巴越长越大，渐渐占满马文才的眼眶。
顾小慕闭紧双眼，静静等待着她的死亡。
意料中的吞噬之感没有到来，腹间倒，是先传来了阵疼痛，紧接着便是阵脱离重力脱离地面的飞跃感。
顾小慕瞬间睁开了眼睛，此刻，她正与攻击而来的黑蛇擦肩而过，她于半空中茫然望了眼马文才，还没看清他，黑蛇的血盆大口便已落下去，顾小慕亦滚到了枯叶堆里。
“马文才！”
情急之际，顾小慕喊出了马文才的全名。不过，她声音淹没进了黑蛇带起的狂风呼啸里。
顾小慕滚了好些圈，撞到树桩上，又弹了回来。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剥开盖在身上的落叶，仰头望向原先落身之地。
还好还好，马文才只是挂在黑蛇嘴边上，而不是滑进了它的肚子里。
“公子！”
顾小慕叫唤着他，可马文才哪里听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黑蛇身上了。
马文才一脚踢开了顾小慕，救了她一命，自己却来不及躲开，只能正面迎接黑蛇扑落而来的大口。
他眼疾手快将匕首刺进黑蛇的肉里，死死抓住匕首，稍有松动，便被黑蛇吞进嘴里。
黑蛇碍着匕首带来的痛，不敢合上嘴巴，张着大口在林中挥动的躯体，搅弄着林间的枯枝落叶，惊起一阵又一阵的狂风。
再这样下去，马文才的体力会耗尽的。
顾小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突然，她看到了凹地了剩余的完好无损的蛇蛋。
死马当作活马医。
顾小慕二话不说连滚带爬跑到被枯叶遮掩住的蛇蛋旁，报起颗蛇蛋，往黑蛇身上砸去，白滚滚的蛇蛋瞬间化作浓液，沾染了黑蛇身上。
黑蛇被蛇蛋砸中，翻转身体，面向顾小慕，停住了所有动作。
它呆呆看着残留与枯叶上的黄色的液体，不做声息，马文才还被它困在嘴里。
见此，顾小慕又抱起了颗蛇蛋——
“喂！看这里！”
她大声喊到，转移黑蛇的注意力。
黑蛇果然被她叫住，仰头盯着她，红色的眼睛越来越亮，似两颗燃烧的火球。
顾小慕渗得慌，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还不容易才站住脚。
她用尽毕生之力气，高高将怀中的蛇蛋抛起。
白色的蛇蛋越飞越高，遮出块黑暗，由大变小，由小变大，就要砸落在地。
见此，黑蛇毫不犹豫吐出留在口中的马文才，一跃而起，拉直了脑袋，以最快的速度刺向将要落地的蛋。
顾小慕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迅速闪开，她的身后，是一棵上百来年纪的参天大树，质地坚硬，千年不腐。
黑蛇没控制住速度，一头撞到树干之上，托于地上的半天身体亦瞬间伸直，聊无声息横在地上，半空之中的蛇蛋正好砸到了它长角的脑袋上。
马文才翻身落至树旁，顾小慕于黑蛇横在地面之后，跑到他的身边。
“公子，你没事吧？”她左右研究着马文才的身体，他身上沾了碎叶子泥土灰尘之类，还有类似黑蛇的口水的东西，不见血迹。
“我没事！”
马文才围着黑蛇走了圈，走到它脑袋前，从它嘴里取出自己的匕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蛇吗？”
顾小慕跟在马文才身边，亦研究起这庞然大物。
先前她过于紧张，见着这条状吐信子的东西，便认定它是蛇类。
现在定下来，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太像。
且不说蛇会不会在隆冬出没，就它眼前的玩意脑袋上角以及身上的黑鳞，都不是蛇类该有的东西。
马文才低头睨了眼顾小慕，那眼神，恍若看个智障。
顾小慕尬了尬：“现在怎么办？”
他们本就找不到方向，现在这么混乱滚了番之后，更是不知天南地北了。
而且，此处的树更高更密，目之所及全都高耸入云的直目。
他们真要在山中过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