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有话与你说。”
饭后，顾小慕出现在了马文才的房间门口。
埋头整理资料的马文才被打断，他抬头，看了眼面色沉重的顾小慕。不大明白她这出闹的是什么，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
“什么事？”马文才继续翻书，态度冷漠。
“出来说！”
顾小慕留下这句话，便自顾自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有打，硬气得很。
马文才怔了下，转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回头盯了书本好一会儿，才合上书，起身离开。
夜幕下的村庄一派静谧，隐身于山中。
茅屋下挂着盏晕黄昏暗的油灯，马文才拉开房门时，顾小慕正背身站在屋前的杨树下。
“四五六。”
马文才扬声叫她。
他觉得，自家书童真是骄纵惯了，竟敢使唤他，还背着他。
他们之间的身份，似乎调换了。
“公子！”顾小慕怒气冲冲转过身，“我有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嘴上说得很客气，行为倒很嚣张。
马文才迈过门槛，负手缓步走到顾小慕身前，打量着她，突然生了戏弄她的兴致：“既然不当讲，那便不讲了。”
“你——”顾小慕气结。
这个马文才，真是越来越讨人厌了。
顾小慕缓了口气，压制住内心想打人的冲动，假笑道：“公子，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就是吃别人家的饭睡别人的床，一切都要仰仗别人的意思。
顾小慕直勾勾盯着马文才。
“所以呢？”马文才轻描淡写。
顾小慕体内的火气又涨了几分，快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
“公子，虽然你有钱有势。但是，我们毕竟住在别人家里，李大哥于朝云好心收留了我们，你能不能、能不能总板着张脸？他们又不欠着你什么！
再说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理应有良好的教养修为才是。怎么能竟给别人添麻烦呢？我们又不是明天就走了，你这样摆谱，大家都不好过！
李大哥和朝云因着你，连饭都吃得不舒心！你、你你你……“
劈里啪啦骂了一通的顾小慕突然词穷，生生卡住了。
马文才没有料到顾小慕能 做出这一番控诉来。
他少与人打交道，与他相处的人，也都是顺着他的人，从没过他要顺着别人的情况。
但是，顾小慕如此费心费力为了别人指责他，马文才又不高兴了。
“四五六，你可要想清楚，你是我的书童！”马文才怒道。
顾小慕差一点就要打爆他的头，敢情她说了这么多，他全都听歪了。
马文才不止脾气变坏了，连理解能力也跟着降低了。
莫不是凡事都有两面性，马文才情场得意，以至于智商欠费了？
“公子，你有没有听明白我在我说什么？”
顾小慕望着他。
马文才亦气，反问：“那你有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顾小慕的肺都要气炸了，果然，跟统治剥削层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他们从不会考虑别人。
“是！”顾小慕气急败坏，“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童，我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好，我不该多嘴，更没有跟你理论的资格……但是，公子，你别忘了，你现在住在别人的家里。尊重是相互的，你不尊重别人，别人也不会尊重你！不管你是太守之子还是皇亲国戚，在其他人眼里，都止一文不值。”
“你说了这么多，义正言辞指责我，不过是为了李家父子……又何必，牵扯其他，冠冕堂皇。”马文才冷笑。
什么？！
顾小慕瞋目结舌。
她说得冠冕堂皇？
她说的分明是事实！
“难道他们就活该受你的气，任你折腾吗？”你是智障吗？还真以为自己是玛丽苏主角中二病少爷了？人家中二病少爷都比你可爱，比你有可取之处。
顾小慕内心风起云涌，巴不得一锅灰盖到他脸上。
让他再自以为是！
“既然这样关心他们，你莫不如留在这里，跟他们永远住在一起。我看李家父子也挺喜欢你的，你也不吃亏。”马文才阴阳怪气。
离开书院之后，顾小慕便晾着他，不再围着他转。
先是来了个宴小武，再是李家父子，马文才当然不快。
他本还抗拒自己对顾小慕的感情，但现在，他已经在为失去她而情绪时控了。
顾小慕从不知道，马文才还有这样不可理喻的一面。
她突然想起句话来——
两个人，通常都是因为不了解而在一起，因为了解而分开。
她之所以马文才，不过是因为不了解他……不，她所迷恋的，从来就不是马文才，而是创造了马文才那个角色的编剧。
“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与不听，随你的便！”
顾小慕放弃与他交流。她这么做，不过是想大家都过得舒心点，马文才既然不愿，她自可以另寻方法。
“你很喜欢李家父子？”
“什么？”
马文才忽而开口，声音有些低，顾小慕听不清楚。
“没什么。”马文才改口，平静道，“天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真是莫名其妙，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
顾小慕盯着马文才看了好一会儿，他似乎，很伤情？！
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低落感是怎么回事？
她还以为，马文才会是个听取她的意见的人……
当然，就算他不听她的建议，马文才也只会是个扬言要把她卖掉的人，而不是现下这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那那那我先睡觉了……”
本是张弓拔弩的局面，因着马文才的转变而转变。
许是马文才这情绪转变来得太快太突然，顾小慕一时接受不来，更因他的反应在自己的预料之中而素手无策。
她那满脑子的怒火自然而然歇了不少。
再者，这番冷静下来，她也觉得自己不够委婉，就这么气势汹汹直截了当的骂他。
就是搁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也得是知心好友才能这样做。
更何况是人有三六九等的古代，他不将她剁了，已是万幸。
至于马文才的臭脸，她要不要直接和李家父子说这人面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