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拼酒的压力，人们就边吃边聊，情不自禁就把工作上的事，业务上的事情说出来。赵光义告诉我：我们的原材料供应主要靠市物资局的金属材料公司；

而我们液化气罐、锅炉产品的销售主要靠机电公司，虽然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办事，但是，如果没有关系，人家不给你列计划，你的原材料就供应不上；你的产品也会卖不出去。

哦，怪不得赵光义在工厂威信这么高，原来他的诀窍就是有这些朋友做后盾啊！虽然是一次重要的交际活动，但是我只是尝了尝原始茅台酒的香味，之后就是拿起白面馒头大快朵颐了。

不过，我记下了今天认识的几个朋友：机电公司潘经理，酒糟鼻子刘股长，满脸疙瘩马股长，还有那个一家子王威海。这些人将来一旦看到我，不至于不认识吧！

最后，机电公司潘经理与赵光义说了一件重要的事：“你们的锅炉至今还没有拿到《生产许可证》，这样下去可不行啊！那玩意是高压容器，万一……我可不好办了啊！”

赵光义就说：“拿到《许可证》太困难了。省机械厅非要我们配备一位锅炉专业的工程师。我们只有一个哈尔滨工业大学高材生，可他不是锅炉专业。

我们的工程技术人员都是上级分配来的，找到专业对口大学生都难，何况是工程师，难啊！”

“实在不行。你们去石油一厂去挖墙脚嘛！听说他们的锅炉专业大学生有好几个呢！”潘经理出了个馊主意。

“石油一厂是中央企业，你让人家到咱们区办企业来。门都没有……”赵光义显得很为难。但是，接着还是答应“想想办法，不能让你为难。”

喝了最后服务员送来的甩秀汤，应该是结束了。这时，服务员拿了一个菜单，一个小算盘，说是“结账！”

机电公司潘金经理就问：“多少钱？”服务员按照菜单价格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小算盘，说道：“66元。”

66元？我一听，这相当于我们年轻人两个月工资啊！这样的消费，一般人怎么能消费得起？潘自以为是东道主，就掏出来几张十元的票子放桌子上。当时还没有百元大钞，最大的票面只是十元。这与当时的消费水平倒也相配。

看到潘经理这样，赵光义马上说，老潘，我们虽然是朋友小聚，但是也谈了不少工作的事。哪里能让你一个人花钱。咱们均摊吧！

说着，自己掏出两张十元的票子，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接着，人们就纷纷掏出钱放桌子上。服务员说，够了够了。收起那些钱，找了零。随后把发货票放到桌子上。

下到一楼，我发现很多人在大厅里排队等待买饭票，原来，炊事员吃饭时间，售票暂时停止。人们只好排队等待。

出门，人们都找自己的自行车。我与赵光义是坐公交车来的。直接向公交车站走去。我掏出钱来给他。他说，你要是给我钱，今天的聚会就没有意思了。我只好收了回来。

接着，他又说，刚才那个王威海，不过是跳舞跳的好，把高局长的女儿钩上了，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我就说，那小伙子好帅！赵光义就说，帅是帅，可惜没有内秀。

正值下午两点钟，公交车上没有几个人，我就问赵光义：“这么高的消费，我们挣钱那么少，能负担起吗？

赵光义就说，如果天天吃，谁也负担不起，不过，朋友小聚，图的是一个快活。再说，我也不是每次都掏钱。我们之间，是有人情往来的。

“咱们厂生产的液化气罐，每年我都要折价批给他们几个。他们欠我人情啊！所以，我常常是跟着白吃白喝。”

我就想起王威海张口就要茅台酒的事，觉得有些过分。赵光义说，他喝茅台酒也不见得给钱。我说为什么？

他说，饭店装修的那些材料，都是物资局长特批的，他师傅送了这么大人情，他来吃吃喝喝还交什么钱？

哦，这时我才领悟到，在这个物资缺乏的时代，拥有物资管理权比政治权利实惠多了。像马副书记那样的干部，不过是图个风光。而真正活的潇洒的，还是赵光义这些人。

回到工厂，才三点钟。赵光义就拉着我到他分管的供销股、财务股还有几个仓库走了走，他向自己的部下强调了我的领导身份，并要求他们今后有事为我提供方便。

我觉得赵光义这么做对于我可是给足了面子，今后好好的跟着他学习，让自己这个“白帽子”早一点懂业务，会管理。这才是一个工厂领导应该具备的素质。

可惜，企业的官场风云变幻，没几天，我与赵光义的短暂蜜月期就戛然而止了，接着就成了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

赵光义被任命为厂长的通知也是区委常委、组织部乔部长来宣布的。早晨一上班，我看到工厂院子里停放了一辆上海黑色小轿车，就知道区委区政府领导来了。

当时的等级严格，物资匮乏，小轿车只是配备给县团级单位领导，除了县团级领导，别人没有资格坐小轿车。

我们红星机械厂虽然有钱，齐书记也只是冒着违纪风险，买了一辆东北吉普车作为公务车坐。而且每一次开会，都是骑自行车，有了特殊的商业活动或者是单独出去办事，才敢坐上一回。

来到楼上，我看到赵光义第一次趾高气扬的坐在小会议室里，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而平时早早来到办公室收拾卫生的马副书记，此刻一动不动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显得呆若木鸡。

一切情况都显示，工厂要出大事了。

我来到政工股办公室，看到朱股长已经抽烟抽得屋子里烟熏火燎，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我就把窗户打开，问道：“怎么抽这么多烟？”

朱股长只是说了一句：“闹心！”然后扔给我一支烟，我不敢再抽，只是收拾卫生，想把这种诡异的气氛缓和一下。

“好像是乔部长来了？”我主动与朱股长搭话。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朱股长竟然会说了一句恶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