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文华你怎么来晚了？家里有事了吧！”师傅看到我，并没有批评的意思，反倒是问我家里是不是有事了。

我就检讨说，是战友来了，我不得不陪人家聊几句天。

师傅就说：“可惜，你没有看到这个装置的组装过程。没事，以后有机会慢慢了解吧！现在，咱们把它弄到液化气罐车间去，正式试验运行。”

把液压机装置运送到液化气罐车间，车间工人像是过节似的欢迎这一套新装置。

焦主任甚至让几个女工为装置披上了红绸子，表达自己的喜悦的心情。

师傅却告诉他，“老焦，你别寄于太大希望啊！也许会出问题呢；等到试验成功再庆祝不迟。”

焦主任却说，“你老人家亲自制作的东西，哪里有不成功的道理？”

不一会儿，师傅把装置启动了，先是听到装置内部呼噜呼噜一阵子响动，接着，下面吊着那个气锤似的东西慢慢抬起来，抬到一定的高度，师傅说了一声“慢！”大师兄便停住了运行。

接着，焦主任大喊一声：“填料！”就看到两个女工慢慢的把一张平平整整的钢板放到凹入地平面的一个U形模具上面。

而钢板的上面则吊了一个气锤，这气锤在师父操作下不停的上上下下窜动着，准备随时随地砸在钢板上。

接着，师傅将手里的操作杆轻轻的一放，那台大气锤就迅速的落下，冲着钢板猛地砸下去。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眼睛瞪大了，俗话说一锤子买卖。不过，刚才的一锤子，可不是普通的一锤子，如果它能把钢板压成半拉瓜，那就是成功了。

如果出现意外，那就是失败了。可惜，等到两个女工把半拉瓜钩出来，人们看到的不是半拉瓜，而是钢板上透出的一个大窟窿。

“张师傅，这说明，我们的气锤压力大了，没事，再来一次。”这时候，我发现李金铸出现了。

他发现了问题，只是帮助分析，而不是埋怨。而且，他认为一次失败不算什么，还可以再来一次嘛！

可是，尽管技术股长告诉再来一次，焦主任却迟迟不肯下达“填料”的命令。

因为，工厂对车间材料消耗有严格的考核记录，如果再把钢板填进去，再不成功的话，损失是谁的啊？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间一声吉普车刹车的声音，随着吉普车停下，一个老者从车上下来，迈着稳健的步伐朝车间走过来。

啊，齐书记来了！焦主任一看到齐书记，似乎是盼来了主心骨，脸上马上显得轻松了。

“老张，怎么样啊？”齐书记来到现场，就找我师傅询问情况。

“老齐，不行啊！咱们没有试验数据，只能这么一张钢板一张钢板的试验，老焦心疼的都不敢填料了。”

师傅见到齐书记，一下子就把问题的结症说清楚了。

“老焦，这个时候不能心疼料啊，科学实验，哪有不交学费的？接着来！”齐书记命令道。

“好，继续填料！”焦主任有了底气，再一次下达了命令。

然而，第二张钢板放进去，第三张钢板又放进去，依然不能成功。

不是砸下去力量大了，把钢板砸断，就是砸下去力量小了，半拉瓜达不到预订的深度。

“齐书记，这可都是进口的好钢板啊！如果消耗太大，金属公司不供给我们货了怎么办？”

这时候，现场突然间出现了反对继续试验的声音。

我一看，说话的是一位穿了一件花衣服，留了短发，眼睛瞪得溜溜圆的女士，这时候，师傅悄悄的告诉我，她就是马副书记，她一来，准没有好事。

果然，齐书记对这个女人的话深以为然。他看了看旁边的技术股长李金铸，不得不商量说道：“金铸，你和老张是不是回去再研究研究……

“咱们的钢板，是区领导找市物资局长特批的，如果消耗太大，人家不供货就完了。”

我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道理。

当时，中国处于计划经济和物资匮乏状态，越是匮乏的物资，越是要纳入严格的计划管理渠道，不像后来的中国搞市场经济，物资丰富，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

现在的钢材这么紧缺，即使是姓马的副书记不懂得技术，齐书记也得考虑与物资局的关系；

一旦人家停止了供货，你这液压机装置就算是成功了，也得造成停产待料的局面。

如果停产了，本月的产值、利润指标都无从谈起了。区领导还不得冲齐书记这个一把手吹胡子瞪眼？

这样的事情，作为技术股长李金铸可以不考虑，作为师傅可以不考虑，但是，作为工厂一把手，他必须考虑。

看到齐书记没有了继续试验的决心，李金铸自然不敢再坚持继续试验了，答应与师傅回去再研究研究。

来到技术股，李金铸与师傅再次拿起那一摞子图纸资料研究，寻找解决问题的各种方法，但是，事实摆在那里；

液压机装置没有足够的试验数据，气锤压力的大小就难以确定，没有数据，再不舍得试验，哪里能解决问题？

“实在不行，我壑出这一张老脸，去张口求一下那个老寇。”师傅看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想出了低头求人的无奈之路。

“别别别。”李金铸倒是有骨气的很，说道：“咱们是为了现代化建设搞技术革新，光明正大的事情，凭什么低三下四求那些小人？

“实在不行，咱们用国产钢板试验，我就不信，咱们能制作出液压机装置来，就不能让它正常运转，发挥作用？”

“可是，我们的液化气罐，实际上都是用进口钢板生产的啊！我怕两者有误差，影响数据的准确性。”

师傅又担心另一个问题了。两个人想来想去，毫无办法。

“师傅，实在不行，我去一趟市机械厂，讨要那一套实验数据。”

我一看师傅和李股长急成那个样子，不由得主动请缨了，因为，我突然间想起了刘彪这个战友。

“你？你去了怎么办？有认识的人吗？”师傅马上问我，他知道，现在的事情，没有熟人办不了的。

一个小年轻，连本厂的人都认不全呢，怎么会认识市机械厂的人？人家那是市级国营大厂啊！哪里会把你个小年轻放到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