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棒打鸳鸯
作者: 重庆姐儿更新时间:2023-03-18 15:41:20章节字数:2522

邓为民为韩冬梅预定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到桂溪县的高铁票。末了,还很贴心的提醒她——记得带上身份证,要提前半个小时到站乘车。


重庆到桂溪县的高铁通了两年多,韩冬梅还一次没坐过。


冬梅有好几年没回卧龙村了。


春节放假的时候,别的工友们都赶回老家与亲人孩子团聚,她却背一个装满饼干方便面的黑色大背包,乘坐长途汽车到涪陵城,再转车到刘庆邦监狱附近的旅馆住下。


是的,在刘庆邦出事第二年,两人已经离婚,早就没有了夫妻关系,可冬梅还是习惯在每年春节前去监狱探视一次,准得像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一样。


一晃就13年了啊!


到现在,冬梅还清楚记得刘庆邦被抓那个早上的所有细节。


那天,天还没怎么亮,她听到隔壁房间的婆婆起床了,于是也一骨碌爬起来。她想帮婆婆一块做早饭,天亮后会有好多帮忙的乡亲来家里吃饭呢。那个时候,冬梅家正在盖新房,一楼一底,半截条石半截青砖那种。帮忙的村民们都羡慕死了,说他家修的是高楼大厦,卧龙村最好的房子。


老实说,在冬梅家那个位置盖楼房还真是件浩大的工程。先不说其他杂七杂八的材料,就说盖房的青砖。刘庆邦得用他新买的四轮车从桂溪砖厂,把砖拉到梧桐镇,再雇上十几匹骡子,吧嗒吧嗒驮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把所需的砖头都运上山去。


刘庆邦修楼房那阵,山下腹地上的夏家湾和刘家湾,不光通了电,还都吃上了自来水。而他们居住的大力山上,却是没电,没水,没公路。


山路不好走哇,尤其是下雨天。你要赶个集市,脚上得拖几斤重的黄泥,走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呢。那些在外头打工赚了钱的邻居,都商量好似的,陆陆续续都把家往山下腹地、梧桐镇、或是条件更好的橙溪铺迁。


这大山上的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生了儿子娶个媳妇都难。下了山的人都说,别说这辈子,就算是下辈子,下下辈子,老子下来了就绝不再上去。


前去帮忙的邻居们怎么都想不明白,已有能力去更好地方生活的刘庆邦,为啥要费力淘神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修高楼。有能开玩笑的人,甚至问刘庆邦,你脑袋是被门板夹过,还是让飞机给撞坏了?


要知道,韩冬梅的娘家也住在山下腹地,就在夏家湾边上。虽说条件谈不上好,但比起山上刘庆邦的家,可是优越不少。至少,人家挑水打柴都不用爬坡上坎。


当年,冬梅母亲韩婶,坚决反对冬梅和庆邦在一起,除了嫌刘家穷,最大原因,就是他家住在鸟都不愿拉屎的大山上。


那时候,刘庆邦家是真穷。


一家四口人,拢共两间破屋子。房子还是那种下半截木板墙,上半截用高粱杆加竹篱笆修的穿斗房子。因为年久失修,漏风漏雨是常事,最让人担忧的是,变形严重的墙壁斜出去老远,感觉随时有可能把人活埋在里边。


韩婶看了他家情况是这样说的:“我的黄天老爷诶,那家人穷得哦,怕是耗子进了屋,都得大哭一场才会走喔。哪家姑娘要嫁到那家去,那硬是瞎了眼……”


要知道,韩婶的闺女韩冬梅,从小就长得好看,唇红齿白的,条子又顺,村里人都说她像城里养出来的姑娘。初中还没毕业呢,就有好多人托媒婆上门说媒。有村里的,梧桐镇的,甚至还有桂溪县城的,大多是家境优渥的人家。


不管媒婆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冬梅就是不松口,说是要等年纪大点再说。实际上,这时候她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那人叫刘庆邦,和她是同学。两人成绩不相上下,还都有共同的理想——考桂溪最好的高中,再考重点大学,以后到大城市去生活和工作。


在班上,冬梅是正班长,刘庆邦是副班长,两人配合得很默契。是冬梅先喜欢的刘庆邦。没有原因,她就是喜欢这个性格羞涩,笑容温暖,眼里充满爱意的男孩。


男孩看她时的那种充满温柔又满是爱意的神情,她只在父母看弟弟时见过。这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稀罕,太过有吸引力了。


两人都是有目标的人,朦朦胧胧的好感非但没影响学习,反倒变成了相互激励的强动力。中考的时候,两人以优异成绩同进了县重点,桂溪一中。


只是,第一学期课还上没完呢,冬梅便被父亲用母亲病重为由骗回了家。


韩婶压根就没得什么重病,实际情况是,有个追求冬梅不成,又恼怒成羞的家伙,揭发了她和刘庆邦的地下恋情。为证明刘庆邦不配仙女般的冬梅,他甚至不辞辛劳,跋山涉水带韩婶去到大力山,看刘家那歪歪扭扭的房子。


韩婶和母亲一样,有着根深蒂固男重女轻意识。在她看来,姑娘迟早是别人家的人,以后生的娃儿也会跟着别人姓。也就是说,在她身上花的钱越多,越是便宜了外姓人。


多读书这种事,就应该是两个儿子干的事嘛。可老天爷偏偏又不随她心愿,她两个宝贝疙瘩,没一个是读书的料。


可以这样说,班里只要韩婶家两副颜色在,倒数第一和第二的位置,别人想抢都抢不走。韩婶很不解,冬梅那个赔钱丫头,也不晓得像了谁,硬是会读书得很。从小学开始,年年当班长,期期拿奖状。老天爷也不晓得是不是眼睛瞎了,一点不知道轻重。


明知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韩婶还是希望多读书的是他们。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你两个哪怕是混,也得给我混个高中文凭回来。”


韩婶早盘算好了,待冬梅初中上完便让她回家帮忙。一个女娃儿家,认识几个黑巴巴字就够了,读那么多干啥,又不能当饭吃。父母两个肩挑背磨累死累活,她当姑娘的,就应该懂事、贴心,理解大人难处,主动把读书机会让给哥哥弟弟才对。


她着实没料到,冬梅中考成绩实在是太过亮眼,以至于被弄了个哑巴吃黄连不好开口。


复读两年的大儿子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冬梅却以全县第一的好成绩被县里,市里几所重点学校争抢。为把她留在县里读书,桂溪一中还许下承诺,只要冬梅去读书,不仅学杂费全面,还给一笔现金奖学金。


母亲的心思冬梅早就看出来了,为免上学遭阻挠,她没选择条件更好的市重点,而是选择了桂溪一中,把所得奖学金都交给了母亲。


得了好处,韩婶当然不好意思再开口。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


奖学金是给她了,可那死妮子每周回家拿钱、拿粮、还拿她做的咸菜和豆豉。细算起来,高中三年,到手的钱,不但会以针尖挑土的方式拿回去,到头来还会让她米糠擦屁股——倒巴一坨!


这个狡猾的东西,这是拐着弯算计她呢。当韩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气得抄起竹竿,把邻居家那只偷吃包菜的红脸公鸡,撵了半面山依旧不肯罢休。公鸡被逼无奈,一飞冲天,上了老鹰崖,韩婶跳起脚儿骂了半天才作了罢。


冬梅与刘庆邦地下恋情曝光,无疑给了韩婶一个冠冕堂皇的发作理由——老娘勤巴苦作供你到县城读书,你不珍惜,居然在学校耍朋友。那好,既然不愿读书,想嫁人,老娘就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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