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王幺爸送鸡鸭进城赴宴
作者: 东哥更新时间:2016-07-16 07:56:59章节字数:2589

二、王幺爸送鸡鸭进城赴宴


话说王大山王幺爸接到儿子王二哥的电话,要他八月初八进城去喝他四十岁的喜酒,非常高兴。他同王二哥老妈到屋后院子里看了看,准备捉几只鸡公鸭婆,还有春天挖的楠竹笋干,菜老壳尖尖做的黄霜霜的盐菜,王二哥老妈泡的脆生生的酸菜,沙地头种的红心子红苕,茗甜茗甜,王二娃最喜欢吃的,一并整一大背篼,给王二娃送过去。


各位看官不仅要问,王二哥老家不是在城里吗,咋他妈老汉还在乡坝头呢?其实这中间还有一段龙门阵可摆。


原来王二哥的老汉王幺爸,当年刚好初中毕业,听从毛主席发出“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知识青年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上山下乡号召,放弃了升入高中读书的机会,义无反顾地“抛开书本闹革命,扎根农村炼红心”,来到本县山王区民建公社长岭大队,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农业生产中。


岂知王幺爸当年十七岁,又是城里读书娃,哪里吃得农民犁田打耙、挑粪上山、下田挖土的重体力活,加上生活简单,顿顿都是红苕苞谷糊糊,又没得啥子油荤,不到半年光景王幺爸便瘦成了光架架。在一次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为公社兴修水渠,快到中午饿得头晕眼花,抬石条子上坡时力气用尽,一下摔到坡下,那石条正好砸在王幺爸右腿上,划破了一道长口,血流如注,一下子昏死过去,至今腿上还留有一条长长的伤疤。


王幺爸因祸得福,由此被评为“知识青年典型”“上山下乡标兵”,一下子成了全公社的模范,被破格提升为大队团支部书记,当上了大队文书,还到过市里省里开过“三干会”“四干会”表彰会,他没日没夜地组织团员青年全身心投入农业大生产,赢得了当地农民群众的积极好评,正准备推荐他到公社任团支部书记。


当时大队里有个叫姚翠花的姑娘,十七八岁一枝花,长得苗条又大方,两根辫子长又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像一湾清澈的湖水,看得人春风荡漾。她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做得一手好酸菜,甜中带酸,酸中带甜,再配点红皮白心的热萝卜,色彩艳丽味道又巴适,让人清口水直流,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每次大队知青派饭,一到她家,王幺爸最喜欢喊的一句便是:“翠花,上酸菜!”


姚翠花一见王幺爸到来,脸上便升起两朵红霞,将两条又粗又长的鞭子甩到身后,到灶房的坛子中摸出一大碗酸菜,王幺爸就着这酸菜,“唏哩呼噜”,一下子三大碗苞谷红苕糊糊就下了肚,连连打着饱嗝,用手抹抹嘴,朝姚翠花笑了笑,然后心满意足地又去干“抓革命,促生产”去了。一来二去,姚翠花看上了王幺爸,王幺爸也对姚翠花有点意思。


可……可是好事多磨,最关键的一点不是王幺爸是城里居民,吃国家粮的,而是姚翠花爷爷是地主,临解放前用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很便宜地买下了逃到成都省国民党保长的几十亩土地,以为捡到了相因,岂不知一解放就被打成了“地富反坏右”分子,田地被充公,还被判刑,说是与国民党反动派勾结,欺压百姓,反攻倒算,最后病死狱中。


一晃两年过去,王幺爸与姚翠花好上了,而且来往越来越密切,大队支部书记多次劝他划清阶级界线,可王幺爸正处在热恋中,他忘不了翠花,更忘不了翠花的酸菜,后来他俩偷吃了“禁果”,怀上了王二哥的大姐王玉仙,只好申请结婚。支部书记不敢作主,只好将此事上报公社,公社又上报给县革委会,县革委一下子免去了王幺爸一切职务,更别说推荐他到公社当团支部书记或考大学了。不到半年,王二哥的姐姐出世,后来嫁给了交警大队的陈向阳大队长,这是后话。当时王幺爸家里连鸡蛋也没有一个,只有三把干面,还是用几斤苞谷到公社加工房,说了一大箩筐好话,别人心痛娃儿,才冒着受处分的风险换给他的,更别说炖鸡炖鸭补奶水了。


“唉……!”一想起过去的龙门阵,王幺爸都要叹气,说愧对王二哥他妈姚翠花。可每当王幺爸一喊“翠花,上酸菜”,姚翠花又会眼含泪水,幸福地笑了又笑,她最喜欢王幺爸喊了几十年的这一句话!


再说王二哥八月初八的生日,一晃就要到了。王幺爸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正好是后天他让姚翠花提前两天进城,自己将家里安排好,随后一天早上进城。


这天,王幺爸身披一件蓝色外褂,嘴里叭着叶子烟杆,带着家里那只黄狗小花花,来到自家承包地转了几圈,望着高高的蓝蓝的天,朵朵白云飘飘,天气格外凉爽,让人好不心旷神怡。


王幺爸看了看收完稻谷后的稻田和绿油油的红苕地,边走心里边想,今年的收成不错,两千多斤黄灿灿的稻谷已晒干入仓,比去年多收了四五百斤。而且更令他高兴的是明天就要到城里喝王二娃的喜酒,无论有啥子事,就是再忙他也要丢下进城去。


为什么要去喝喜酒呢?原来,王幺爸的二娃子王金秋,人虽然瘦,但长得有肌肉嘛,听王二娃说自己刚参加城管办工作,就提为副队长,后天又是王二娃四十岁生日,真是双喜临门,所以一定要老爸到城里喝喝酒,大家高高兴兴、庆贺庆贺。


王幺爸边走边想,一想到自己争气的儿子,不由得高兴得合不拢嘴,哼起了川剧段子,那心中美滋滋的味儿,简直别提啦!


这天早上天还未大亮,东边刚刚露出鱼肚白,王幺爸就穿戴一新,拿个背篼,逮了一只鹅公、两只鸭婆、一只大公鸡,还有笋干、盐菜,甚至抓了一小坛王二娃他妈泡的酸菜,弄来整酸菜鱼,味道巴适得很。这些东西装了满满一背篼,王幺爸深一脚浅一脚地背到公路边,等着进城的客车。


“叽嘎”一声,不一会儿,客车来了。


“上车了、上车了,到县城的请上车了!”售票员喊到。


“我到县城,多少钱?”王幺爸问。


“四块五,相因得很,哈哈儿都到了,还不到晌午!”


“要的!”王幺爸爬上客车,安顿好鸡公鸭婆,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坐稳哈,车要起动了!”司机喊道。


“笛……笛笛!”车子一发动,便向前跑去,王幺爸没抓稳,一不留神,撞到前面一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大娘伙的胸部,那大娘伙惊抓抓地叫起来:“咋子的,你要咋子?”


“不咋子,对不起、对不起!”王幺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怪就怪司机开得太快!”


“不是司机开得快,而是你太坏,想占老娘便宜!”那个大娘伙一说话,就酸溜溜的。


“啥子……?”王幺爸鼓起个眼睛像二筒。


“哼,老不死的!”那老娘们哼了一声,眼睛望向车窗外。


“啊,你……你……!”王幺爸用手指着,气得胡子发抖。


“算了……算了!”售票员劝道。


“哼!”好男不与女斗,王幺爸放下手,也眼睛望向车外。


客车一路奔跑,王幺爸望着向后飞速奔去的公路行道树,心想马上就要见到自己儿子、孙儿孙女了,不由得又开心起来,眼睛笑成了豌豆角角,心里那个美呀美呀,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神经病!”刚才被撞的大娘伙回过头了瞄了一眼,口里蹦出一句后,又两眼专心地望着窗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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