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阁楼有书,最逍遥
作者: 猫白衣更新时间:2017-08-12 11:12:52章节字数:3157

没了仙鹤,逸林无法下得天门,心中懊恼,百无聊赖的瞎逛一圈,最后停足于一幢楼阁下,抬头望着四方尖顶飞檐上的四方瑞兽,眼神复杂。


这是归云阁,修文师兄的住所。


修文师兄多彗、智敏,喜读书,黄卷青灯的年复一年,这次天门汇聚,师兄怕是不屑于观摩,仍在枕籍经史。


逸林咬咬牙,终是选择登上楼阁阶梯。


天门峰说大颇大,却无甚可藏之处,且不说云峰那位师姑是否会在意自己的私下剑冢,那丹房的齐鸿师叔,怕是饶不过自己,他可不止一次听师兄们说起,齐鸿师叔扬言要将那偷丹药的小贼做成药人,生不如死。


这不就说的是自己吗?


修文师兄再唠叨,至多也就让多背几篇典籍,听上几句佛道圣言,若在其中能有所悟,终归是好事,大造化。


至于齐鸿师叔嘛……逸林摇摇头,老头炼了几十年的丹,何曾听说炼出过什么灵丹妙药来?稀奇古怪的丹方倒是收集了不少,炼出来的却多是些毒丹,往往杀人于无形之中。


有一次,逸林便盗取到一颗惹人垂涎的毒丹,当时还当捡了个宝,当几日后服下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了几天几夜,大师兄帮忙点笑穴都没用,差点没被笑死。


一想到要做齐鸿师叔的药人,逸林心底便是一阵恶寒,加快了脚步,一阵风般冲进了阁内,寻找修文师兄。


一连爬了三层,逸林才找到凭栏远眺气宗武场的修文师兄。


修文师兄姓李,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赤着脚,一手拿着《开篇简子篆》,一手提着一坛烧春做豪饮状,眉心一抹黑线,给人一种邪魅之感。


李修文抿嘴,一双丹凤眸微眯,问道:“躲难来了?”


逸林装糊涂,没羞没臊道:“师兄说啥?这不趁着师兄们寒暄,来找师兄你玩玩嘛。”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随意至此,逸林抄起一扎孤本就是摇头晃脑,做高深状,时不时还挑拨一下桌案上的青灯。


李修文灌酒,左手竹简拂了一下白衣,轻吟道:“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


“我知道,师兄我知道。”逸林连忙回应,答道:“是逍遥游第一。”


李修文闭眼,呢喃道:“真知道?”


逸林抹了抹被急出的汗液,唯唯诺诺,半天不敢作答。


他知道个屁呀!


天知道修文师兄问的是啥?!他就是个读死书、背死书的半路读书人,哪懂那些文文墨墨的勾当。


李修文没有难为他,掀衣盘腿坐下,指着逸林胸口道:“几日不见师弟,师弟便褪尽剑心,何为?莫不是要做那抱瓮灌园的淳朴逍遥?”


“啥?”


逸林一脸迷茫,师兄说话,还是这么云里雾里。


“唉!”李修文轻叹,不疾不徐的解道:“师弟你剑心毁了,怎还不自知?你要的那天下第一,怕是茫茫无期咯!”


卷跌落地,逸林大惊失色,抓住李修文臂膀,急道:“怎么会这样?师兄帮我,我真是不知啊!”


李修文沉吟,手掐梅花决,念念有词,半响方歇,无奈道:“为兄算不出来,你那无剑道,就跟为兄这天道一般,难有定数。”


逸林忧虑,一时间惴惴不安,如坐针毡。


李修文轻笑,开导道:“师弟何须如此?你本一介乞儿,今日不过回归本末,有何可悲?为兄修这无上天道,却十年不敢下天门一步,又有何喜?师弟当抱守初心便好,何况这天下第一,又不是只有剑道一途,那滇西赶尸派、河东弃剑谷的祖师爷,不也耄耋之年方拾技艺,搏了个捉鬼第一、断剑第一?为兄只是言你毁了剑心,并未说你从此便绝了无剑一道,需知这天道酬勤还有那一线生机,练不得剑,又何妨?”


逸林惨然一笑,苦着脸道:“可我是蜀山弟子呀!总不能提着墨竹下山吧?”


“咦,”李修文面现惊奇,奇道:“师弟何出此言?剑宗火房管事齐闲师叔,不也常年脚踏砧板,手拎双手菜刀,谁敢说他不是蜀山弟子?又有谁敢言他不会御剑?师弟,心宽便是。”


逸林沉默良久,随后去心结,笑道:“好像,是这么个理。”


“自然是。”


李修文起身,由书架上掏出几本典经秘籍,颇为喜庆道:“师弟,来来来。这是为兄托下山师兄弟们带回来的人间孤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为兄与你分享一二。”


逸林拿起一本《大衍剑谱》翻开一瞥,顿时满面通红。


这哪是什么人间孤本,分明是那凡尘禁书:活描春宫图。


逸林合上书,心跳不止,生怕书中那火辣辣的美人儿逃出了书外,而一发不可收拾。


偷眼瞄了一眼修文师兄,但见师兄正襟危坐,提着一坛烧春满脸的浩然正气,哪如他这般小家子气的面红心喘,逸林心底暗赞,师兄不愧是师兄,就这定力就非常人所能及也。


观摩良久,逸林突然听到阁外有人叫他,恋恋不舍的合上《大衍剑谱》,他刚起身便又满脸通红的坐下。


下面,顶得慌。


李修文笑笑,波澜不惊道:“师弟到底是血气方刚,定力太差,当仔细观摩,以达到那收发随心之境。”


逸林羞臊,恨不得钻到桌案底下去。


李修文起身走向窗悬,突然转头道:“师弟,当牢记,切不可泄身。”


这次逸林直接钻到了桌案底下去,这特么真没脸见人了。


“哟~!是逸灵师妹,今儿个好兴致,这泼妇骂街的架势,端得是得了个七八分的神韵,为兄欣喜。遥说,当年西域烂陀罗山来了位女菩萨,以为少穿了几片蜀锦为兄就能让她一二,我李修文何许人也?一通谈经论道后,直让她禅心不稳,输给了为兄一门佛门大神通,差点便毁了道行。今日见师妹如此之气场,为兄猎喜,师妹不妨上阁楼来,为兄为你解解那本《河东狮吼》,指点指点这佛门狮子吼的大神通。师妹……”


李修文倚在窗台滔滔不绝,吹天夸地,直让阁楼下的缺牙小女童捂住了耳朵。


小女童蒲扇不离手,对着空气煽了煽,怒眼圆瞪,稚嫩的大声道:“修文师兄你烦死了,快叫逸林出来,不然我搬三昧真火烧了你的阁楼。”


李修文抿了口酒,润了润嗓子,不以为意道:“师妹找逸林,却烧为兄的房子,这是做何道理?说道这三昧真火,为兄倒还有点心得,且让为兄细细为你道来……也,师妹别砸,快停手,真是有辱女子风仪温婉。”


女童捡起石块猛砸,不饶人道:“我知道他在上面,丁大空师兄告诉我了。”


李修文哈哈大笑,将逸灵扔上来的石块全部接在手中,玩心大起。


躲在书案下的逸林,却是把牙根撮得咯咯的响,低声骂道:“丁大空师兄果然是个大嘴巴,两颗仙丹都堵不住他的嘴。”


缺牙女童约莫是砸得没力气了,瘪瘪嘴,带着哭腔搬出了杀手锏:“呜呜~我找师父去。”


李修文意犹未尽,捻起一束发丝,仍在自言自语,走了神。


逸林爬出案底,看见师兄已入定,不敢打扰,便心不在焉的翻看典籍。


“吾有大树,人谓之樗……”


轻声反复细诵‘逍遥游第一’这段,逸林心绪不宁。


修文师兄博学,却不愿为他点明,他知道,师兄这是怕丧了他的心志。虽说天道酬勤,但他连剑心是什么都还说不清、道不明,何谈那一线生机?


或许,自己应该找本道家吐纳之法练练,不求练得气机绵长生生不息,返璞归真紫气东来。图个强身炼体、稳固心境也好。


“喜欢逍遥游?”


闭目寻思的逸林被惊醒。


不知何时,李修文已左手提壶撑脑依于桌案,右手指尖轻缓敲击着桌面,蕴含规律,节奏玄妙。


逸林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似乎修文师兄每一次的敲击,都直抵自身某处穴道,时而清爽,时而酸痛,心腔如鼓擂,他想要求师兄停下,却发现自己竟然连嘴都张不开。


李修文扣指不停,反诵起了一段晦涩的经纶,他越发的难受,周身如蚂蚁过境,倍感煎熬,不一会便大汗淋漓,满脸涨得通红。


“噗!”


一口精血喷出,逸林反觉心底畅快,灵台一片空明,随之入定逍遥。


稍刻。


一丝微不可察的热气起于丹田,转瞬即逝,若不是此刻逸林空明,怕是难有察觉。他试图睁开双眼,却看见的是另一番天地,有巍峨大山,有翻涌江河……景色变换之快让他目不暇接,难以捕捉到任何破碎片段,大好之山河。


蓦然--


一个熟悉的声音刺入他的脑海:“小乞儿,等你长大了,我便娶了你。”


小雀儿?!


逸林张口急唤,发出的却是龙吟之声。


眯眼微摇的李修文惊骇莫名,扣指之手如遭雷击,呢喃道:“倒是莫名其妙,指玄扣百穴,行任督、至三阴、上三阳,却只换来蛟龙升腾,泥牛入海,真是奇哉怪哉,不应该呀!”


翻身盘坐,李修文飞快的来回掐指心算,脸色时而亢奋、时而阴沉,神神叨叨:“妙不可言……原来如此……端得是好手段,师弟福祸难料……为兄便为你争上一争。”


“当真以为我蜀山镇妖塔,只有一柄斩妖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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