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堂里,老安王妃睁开眼睛,问道:“怎么样?”
张妈妈冲她轻轻点头,关上门附身到她耳边,说道:“都被长公主打发走啦!老奴亲眼瞧见的,王氏先走,脸上没什么表情,刘氏走在后边,看样子有点着急。”说完,又道:“还是小姐您高明,直接把那两位交给长公主对付。”
“那是!德嘉那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容貌殊丽,颖悟绝伦,性格大气,云飞能娶她我是乐观其成。”老安王妃得意一笑,可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下来,感叹道,“只可惜世事弄人,她若是能早点答应......”
张妈妈从小伺候老安王妃,最清楚她的性子不过,知道她绝对做不出咄咄逼人的事,就连那次擅闯明光殿都是大小姐千求万求的结果,可怎么就能一直冷待颇得她心意她的长公主呢?
这样一想,嘴上就不知不觉的问了出来。
老安王妃捶捶腿,在张妈妈的搀扶下起身走到桌边坐下,这才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心里过不去,慢慢来吧,或许慢慢的就想通了。”
她看着桌上长子亲手抄的佛经,眼神渐远,忽然又道:“阿梅,都说母子连心,可那天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声音哀切,闻者落泪。
新婚第三天,彻底适应婚后生活的德嘉再次换上朝服,拿着连夜写好的奏折,前去上朝。
待王德尚掐着尖细的嗓子唱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德嘉率先右跨一步,双手呈上奏折,“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所有大臣暗中眼神交汇,宋丞相一派的人都暗自提心吊胆,新帝一派则颇有点跃跃欲试,不理这些人的小心思,王德尚踩着小碎步将她手中的奏折呈予新帝。
“三月前也就是今年夏日,顺洲连降大雨,河流水涨冲垮堤坝,导致两岸百姓家园破碎,田地颗粒无收。为了一口粮食鬻儿卖女的大有人在,说是人间惨剧也不为过。”等新帝看完走着,德嘉才开口说话,“但是,顺州一州之灾,为何京城却无一人听闻,朝廷却无一人上奏,诸位大臣却无一人出谋划策?”
说完未等有人答话,就继续说道:“臣今日便要参顺州州牧刘芳成仅为一己之私,害得顺州数十万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数罪罚下足以株连九族。并请户部拨银赈灾。”
闻言,宋丞相的眼皮一跳,刘芳成可是他的得意门生,长公主今日之言明着是要斩杀一州之州牧,但其实这事却对自己的名声影响更大。
她莫不是要对自己动手了?
宋丞相心思急转,将这件事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发现与自己没什么明面上的瓜葛之后才放下心中大石,双手揣入袖中,老神在在的袖手旁观。
上座的新帝点点头,“既如此,户部能拨出多少银两?”
“启禀皇上!”户部尚书以与他体型不符的速度迅速跪下,一张白白胖胖的脸皱成一团,“北疆连年战乱,国库的银子入不敷出,若要赈灾,户部能拿得出的银子最多不过五万两白银。”
“五万两?”新帝不悦,“顺州百姓数十万人,这点银子不过杯水车薪,能抵什么事?你们这群人没事的时候找事,一旦有事又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朕要尔等何用?”
户部尚书浑身冷汗如浆,吓得直磕头,“皇上息怒!”
朝上所有大臣皆跪下,齐声道:“皇上息怒!”
德嘉也面容平静的跪在地上,北疆战事消耗巨大的确不假,可这些年风调雨顺,各州税收颇丰,户部不可能只拿得出五万两白银。
今日一定要让刘耀松口拿出银子,不然顺州百姓得不到赈灾银两,必定又是一场乱事。如今北疆未定,若顺州再乱,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安南,到时候云国才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息怒?国库拿不出银两,救不了顺州,朕要如何息怒?”新帝冷笑一声,把矛头对准宋丞相,“宋丞相,你于政事上见解独到,这次可有何良策?”
宋丞相出列,回道:“回皇上,国事为上,臣以为可以再向百姓增收税款。”
“荒唐!”殿外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向后看去,来人竟是常年不在京城的安平侯薛秀白!
薛秀白撩起绛紫色蟒纹袍下摆,跪拜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眉头紧皱,怎么自他登基以来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闯明光殿?不过他也知道薛秀白不是莽撞之人,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缘由,便强行压住内心的火气,“爱卿平身,爱卿山闯明光殿,可有要事?”
“回皇上,正是如此。”薛秀白从袖袋里拿出一沓纸张献上,解释道,“三月前,臣正在渝州参加友人宴会,听说顺州大旱,可顺州州牧却不愿开仓放粮致使民不聊生,于是臣便说服当地一些员外富商捐些钱粮接济顺州,这便是那些人的名单。”
新帝打开纸张,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捐赠人员的性命和捐赠数量,少说也有百人以上,捐赠的东西折算成银两大约十万。
“可是,为何朕却没听说这批救济钱粮呢?”新帝将名单安放在一旁,重新问道,
薛秀白重新跪下,“这就是臣今日要启奏之事。”他顿了顿,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才继续说道,“这批钱粮经水路送往顺州,可在经过双南湾路段之时,竟被一股水匪所劫,从此下落不明。”
“刘芳成!”新帝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三个字,双目赤红,他随手捡起岸上一本奏折扔向宋丞相,“这就是你的好学生!这就是你处理的政事?你还有何话可说?”
宋丞相以额触地,长跪不起,“老臣罪该万死!”
“呵!”新帝冷笑一声,“宋丞相识人不清,回府面壁思过三日。户部尚书刘耀立即凑齐赈灾银两十万。王流夕,朕封你为钦差大臣,即日起前往顺洲,一则护送赈灾银两,二则追回安平侯募捐的钱粮。另,朕将尚方宝剑赐予你,若有特殊情况,可先斩后报。”
“臣,遵旨。”
刘耀和王流夕两人一愁一忧的领旨,唯有宋丞相面上平静如水,连眼神都不层波动一下。
“散朝吧!”新帝烦躁的挥挥袖子,突然想起什么,又道,“下次别让朕再遇到有人擅闯明光殿!”
众人陆续退出明光殿,只留下德嘉和薛秀白两人。
“我以为表哥一心醉情山水,不想也惦记着朝堂之事?”
薛秀白微微一笑,凝视德嘉,“我倒是想万事不愁,可一想起你终日为这些事烦扰,就自然而然的忍不住去管。”
德嘉低头错开他的目光,“表哥做这事可不单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天下百姓,这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话毕,快步离去,与僵立原地的薛秀白擦身而过。
“唉!”薛秀白望着德嘉的背影长长叹气,“佳人已嫁,可怜我只能一腔深情长埋心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