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周逸等人的郁闷和暴怒，油坊沟煤厂里热火朝天，工人们干劲十足，每天总是大清早就到矿上。

再懒惰的人若是有钱拿也都不会再偷懒，何况这些工人都是附近的农民，个个都是勤快的老实人，做起事来从不偷奸耍滑。

如今再加上高工资的刺激，一个个心中都干劲十足，脸面红光，有人边干活边唱歌，久而久之，厂里干活时总是歌声沸腾，时不时的还能传出些荤段子来！

看工人们干劲好精神足，张学渊也心里高兴，主动拿出一笔钱来，让食堂给工人们准备免费的糕点作为“上午茶”和“下午茶”。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包子馒头开水之类的常见食物，花不了几个钱，可此举让工人们很是感动，觉得这老板为人真不错，为工人们着想的老板可不多啊！

如今油坊沟是露天开采，不用担心瓦斯爆炸，不用担心坑道塌方，安全问题大大降低，再加上两三千的超高工资，就算再苦再累两三倍也会有人争着来。

说起来，以前谈到“挖煤的”“矿工”这些词儿时总是带有丝丝贬义，煤炭工人们成天黑乎乎的，在矿洞里像老鼠似的爬上爬下，想娶媳妇都是个难题。

如今包里有钱，人就有了信心，下班之后工人们都穿得体体面面，每逢赶场都提块肉或买条鱼回家！

短短一个多月，油坊沟“工人每月两三千的高工资”和“厂里的露天开采”的情况就传了开去，顿时越来越多的人想进厂来上班！

可惜厂里暂时不准备招挖煤工人，只想招三个杂工来负责小轨道维护和枕木更换，工作比较轻松，月工资1000块。

没想到的是这也成了抢手活儿，1000块的工资虽然连挖煤工一半都不到，可却是县里那些工厂工人的两倍，消息一传开，跑来十几个人，都争着要想干。

负责招人的是张九霄的二叔，这让他顿时纠结无比，都是一个镇的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得罪谁都不好啊！

尤其是其中有几个，和张家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远亲关系，一口一个老表的叫着，更让他难以决断。

到最后还是张九霄出面，招了三个口碑比较好的五六十岁老头子，反正这杂活儿不太累，要的是耐心和细心。

他也开了口，若其他人真想干，等大朝沟那边开工之后，可以到那边去上班，熟练工人优先录取。

几天后，到了学校开学的时间，张九霄整理好东西，准备提前一天回学校。

“张九霄，你在家吗？”

一个熟悉却有几分弱弱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徐象，你怎么这么早？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张九霄抬头，发现是他的同学徐象。

两人家挨得不远，初中又是同班，高中后都在北山中学读书，张九霄在二班，徐象在六班。

“我……是来，找你帮个忙……”

“什么事儿？”张九霄这才发现，徐象神色不对，闷闷不乐。

“我……我不读书了，我想进你爸的煤厂挖煤，你能帮我给你爸说说吗？”徐象终于鼓起勇气。

“为什么？不是读得好好的吗！上次听说你在班上前几名，这样的成绩不继续读下去实在太浪费了。”

“哎……”徐象坐倒在石凳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中满是无奈：“不是我不想读书，实在是读不了……年前我爸抬石头修猪圈时把腿压断了，把所有积蓄用光，还借了一千多才勉强治好，医生却说从今以后他再也做不得重活儿，连下地挖土都不行。你也知道，我妈一直有肝炎，也做不得活儿，我们家……家里没有收入，还欠了一千多块，连维持生活都难，更何况我父亲每个月还要换药，又需要200多块……我还想读书，可是读得了吗？”

张九霄怔了怔，才想起前世里，徐象也是在高中就辍学，后来跑到广州去进厂，在广州干了几年也没赚到多少，回来后找不到合适的营生，最终只能在镇上靠用摩托车拉人为生。

其实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初中时常和张九霄争第一，许多年后同学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辍学，张九霄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家里的原因。

和前世不同的是，张学渊承包了煤厂，而徐象无奈之下，想找他帮忙进厂上班。

“不行吗？”徐象见张九霄不开声，心在慢慢下沉，语气中有些自嘲和绝望：“我现在其实挺后悔的……后悔当初怎么不考中专或中师。以我的成绩肯定能考上，若真是在上中专，即便家里出现问题，我只要再坚持一年，就能分配到工作；或许还能出来当个老师什么的……好了，我走了，别把我来的事情说出去。”

“等等！”张九霄叫住了他：“我不能让你进厂……”

“那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徐象微微一停，继续前行。

“但我可以让你父亲进厂。厂里还缺一个守库工人，专门看守炸药仓库，但是这份工作需要全天守在厂里，所以两口子都住在仓库更好，工资不高，每个月只有1000……1200块。”

徐象前行的身形突然定住，有些艰难的回头，眼角微微湿润：“你……说的话管用吗？”

“当然管用！”

一个声音岔了进来，不是张九霄，而是张学渊，他从屋内走出来，看着徐象道：“不过工资有点问题，守库这事责任重大，需要细心并且有耐心的人，所以每个月的工资不是1200，而是1500。”

“张叔……我爸能去吗？”徐象声音中有些激动。

“只要他还能走路就能。”张学渊点点头，“你让他下午到厂里来试试吧。”

“恩！谢谢张叔！我先回去了！”徐象转过头来，使劲朝张学渊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

张九霄开着他爸，嘴角带着戏谑：“老爸，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从小时候就和徐叔不对付吗？还说什么从小到大，你们俩打的架数都数不过来，今天怎么帮起他来了？”

“嘿，还管起你爸我来啦？”张学渊笑着敲了敲他脑袋，“是我先帮得吗？是那个臭小子先出卖厂里的工作的。”

“我承认我出卖了，可你呢？把原本定成1000块钱的工资涨到1500块，可真够大方的！”

“你管得着吗？我乐意！”张学渊不吃他的激将法，片刻之后从怀里掏出100块钱，递给张九霄：“拿着，这是你这个星期的生活费。”

“就不能多点？亏你现在还是日进几千的大老板。”张九霄不满。

“得了吧你，100块还嫌少，别人家孩子都只给20块钱一个星期。有钱的男人会学坏，我现在要是给你钱太多，你还哪里有心思读书。”

“……”张九霄嘴角猛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