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春天来了
作者: 一篱秋韵更新时间:2020-10-13 19:17:06章节字数:2540

晨光熹微,天,已经亮了。


酷寒更著。


一声口哨划破远空,惊飞霜花片片,令凌寒短暂疑犹。钟离未则以手撮唇,呼应了一声,回音悠远苍唳,使沙场情结更为肃杀和萧索。


倏忽间,就像微尘拂水,几十位威猛武士脚步飒然,从密林一侧现身出来,俄顷已到了三人面前。


队伍中分,后面一人,身高九尺,着天青长衫,头戴浩然巾,三十出头年纪,面白而方,眉长四指,丹凤眼如朗星明月,五缕长髯,洒脱飘逸有方外人之举,大踏步地走向前来。


不着冬衣,足见修为。


走到医隐面前躬身行礼。


“见过庄主!”


“情况如何?”


“只放走蒙面主事一人。片云儿跟去了。”


“可曾拦阻五个怪人?”


“难以阻拦,挡者披靡。片云儿曾用秘技羁留,而五人俱化青虹破空而去。据云儿讲,从隐约的怨吟中得知可能造成伤害。”


“哎呀,伤不得!”


一旁的雨儿情不自禁地娇声叫道。继而叹道:“云儿太小,少不更事!”


“何出此言?”医隐问道女儿。


“五人并未施出全力。且恐怕另有绝学不曾施展。凭女儿直觉,五人的出手似有无奈之举。”


现场一片默然。由于天气太过寒冷,呼吸的白气已变为霜雪环挂在唇吻乃至眉毛之上。


医隐低头沉吟:“这到底是些什么人,风泉溪何以能够弄来这种人与我为敌?……罢了,且看事态发展吧。先生辛苦了!”


“属下应该的。”


“来,我替你引见一个人。”


医隐语含挚恳以手相示,绍介道:“这位便是红尘过客风潇潇风少侠,风家堡风府的少当家!”


皱皱眉,少年脸现疲态,颔首致礼。


医隐又指着来人说道:“这位便是我庄的外总管铁先生铁宪,人称白面书生。”


铁先生眼中精芒一闪,遂健步上前拉着少年手好一阵打量,半晌方无边慈笑道:“少侠大名如日播天,可惜缘吝一面;今日得见俠颜,更觉光风霁月,果然人中之龙,好叫咱家佩服!”


风潇潇咧咧嘴,强笑道:“铁先生何必太谦。在晚惭愧,机缘所吝,不能亲识诸多前辈光辉典范。而眼前先生,只感英气迫人,却又温暖如三春之晖,想是有奇技在身。在下虽是陌生,却直觉先生必非凡品。何况能胜任天下一庄的总管,岂是等闲之人!”


话未说完,突觉一阵昏晕,但感眼前血红模糊,身形晃了一晃,仰面便倒了下去。


钟离花雨惊呼而至,被乃父拦在一边,迅出三指把脉半晌,再略为检视一下双眼及舌苔,方向铁先生低低说了些什么,喝声:“背人回庄!”


所余残尸,暂被埋于深山雪沃之处。虽是敌对但人死便了,所以钟离庄主再行吩咐,待来春雪化,着人重来此处将尔辈深葬,以示尊重亡者。


寒风席卷着大地,狂野地怒号着,松柏龙吟万壑;然而不久之后这里便人尽林空。似乎转瞬间,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切重回沉寂。


只有灰蒙蒙的大天空以及一望无际的白茫茫雪野。


塔聿里,这座边漠小镇,从此也就告别了眼前成为了远古的传说,不可能再有任何考据证明它曾经存在过。正像许许多多的人和许许多多的往事一样,逝去的终将逝去了,活着的人只能继往前瞻,期待未来,从而去创造新的历史以及可能出现的新的奇迹。


阴云越来越厚越来越重,不一会风就停了,雪悄悄落了下来,片刻间再把眼前的一切掩埋得干干净净,包括时间以及无人知晓的永恒,皆了无痕迹。


这是入冬以来边漠的又一场大雪,雪好大,漫天摇絮,粘背挂怀。


掖郡。


位于米仓山东簏,川西北龙门山脉北部,横亘噶古贡河流域的中段。


龙门山脉走势呈北东——西南方向,绵延悠长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段坎坷连续的人类断代史。作为四川盆地与川西北高原的桥梁通道,其实它的职守并不到位:断裂褶皱状的山体构造,强烈地切割分断了绝大部分本地区的山川河流。致使山高谷深,峦幛重叠,长烟皓月变幻凄迷,林深草茂藏妖纳魅;而冬暖夏热,四季偏又十分分明。针叶林和阔叶林混杂地生长在一起,草甸分布极为宽广,湿地一望无际,野生动植物资源更是十分丰饶。噶古贡河发源于上游千里迢迢的萨哈拉山,源头乃是个冰晶的世界,绵绵雪水不断,向东南蜿蜒汇入嘉陵江与涪江水系。


而郡城中心,一条秦巴山蜀水的古蜀道横贯其中,直至南端走出始与外界通,一直以来,这条通道都是出入天府北大门的要冲。


万山丛中建了一座大大的庄园,这座庄园便是红叶山庄。


红叶山庄占地近万亩,大形势位于龙门山麓南段,掖郡城东北向,如识得路径,从郡城出发亦需数日脚程方可到达山庄。


总体说山庄依山傍水,半隐于古久莽远的原始林带深处,甚少局外人关注与祥知,所以几近与世隔绝。它的周围都是重峦绝嶂万仞高峰,那里面很难得见到日色天光,以致一年四季冷雾凄迷,瘴疠重重。而气候也极为古怪,一天之中就能有几次变化,时而大雨滂沱,时而漫天飘雪,时而狂风大作折木摧林满天的冰雹砸将下来;略有涉足之人皆惊传内有妖邪鬼物,即便最是大胆的医药樵采之人也不敢轻言涉入。


然而更是武朋友的禁足之地。


因为凡来过的江湖人不是不得其门而入,便是误入歧途。或者糊里糊涂地地一觉醒来,依然在山门之外。


隔开红尘凡俗地,山庄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了,一年四季都是阳光明媚,温暖如春。


据地理学家们考证说,这应该是信风屈曲洋流不至所致,是本地特殊地里气候造成的吧。


二月初时,就已经暖日融融,风清气朗,遍地芳菲;三月来时则山花烂漫全开,山庄就成了众香之国了。“国”中之人整日以花为伴,为花香陶醉。故此庄中之人又都把山庄唤做“幻花国”。这倒名副其实,草本的木本的知名的不知名的花儿铺天盖地填空塞隙,几乎无处不花,无处不艳,无处不香。即便盛冬时节,依然草木葱茏,花开不败,真个是世上罕有的洞天福地。


山中珍禽异兽徜徉,奇木瑶草漫生,险峰怪瀑、湖泊溪泉处处,当真有数不清的幽情胜境赏不完的趣地美景。


此时何时?刚好是星移斗转腊尽春回,新绿畅笑的佳时节。


好一派柔光绮日,海一样幽思情怀。


庄后,外墙内一片开阔的小平冈。


往远望,透过树隙,堡寨隐隐,红墙碧瓦,阁亭俨然。更远处,烟瘴重空,削岩万仞直插青冥。


及眼前,绿蕪如烟,桧柏写意,纤柳依依,乱树萧萧;空气澄明如水。


明丽的娇阳温存地暖临着,筛出一地树影;蝶舞蜂翔,莺飞草长,令人难免意乱情迷。山桃野杏,更是妖华似锦,空气中满酿了沁人芬芳。


一株三五条汉子也难以合抱的高大凤尾松,虬枝夭矫,古干参天。下面,风潇潇背倚树干,双手合于胸前,两腿伸直,闭目作冥思状。片云儿则两手交握枕于脑后,全身松散成一大字,躺在附近厚密而柔软的绿草地上,压倒了一片烂若霞锦般的五色杂花,嘴里嚼着一根翘翘草,似在吮吸着大地的芳香,又似在品味着翘翘草的甘涩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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