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与君别离
作者: 出茶更新时间:2017-03-14 22:07:20章节字数:5098

除夕夜至,施家大族聚在一处享用年夜饭,施老太太瞧着心神不宁的子孙辈们,又因黎宁今年在此过节,格外开了恩典。让黎宁的大舅母带着孩子们外出游玩,只叮嘱不要玩得太晚回来了。


除夕夜人人都穿得很是喜庆,就连黎宁也穿上了粉色锦缎对襟褙子,浅紫色镶襕边八湘裙,双螺髻上缀着莲子米大小的莹润珠子,很是俏丽可爱。


一行人来到离州闹市镜泊湖边,不论是普通百姓家中还是深宅大户里的家中,都走出穿着亮丽的男女老少来逛着风景绮丽的镜泊湖。


湖边岸前还有着些摊位卖着各色的小点心,小玩意儿。


正行走间,正对面走来刑家子孙辈们,由着施蕊照看着,施打太太远远的看见自己的女儿,连忙带着身后的一群小孩赶过去,那边的施蕊也见着了自己的母亲,赶了过来,双方见礼后,施大太太拉着施蕊好一阵东问西问的。


看着女儿的气色红润,晓得自己看大的刑家老大是想来温厚,贴心的。


施大太太拉着施蕊道着家常,因是怕小孩子走乱了便拘着孩子们在身旁玩耍儿,而黎宁,施婳与刑越,刑贲思相遇有着刑越的看顾几人便自行玩去,施大太太又因着黎宁的缘故,只让他们别挽回了。


几人绕着镜泊湖走着,刑越不停的向黎宁介绍着镜泊湖除夕夜的活动与风景,施婳不时的插句嘴,刑贲思跟在后头充当着背景。


廉佞今日一日黎宁都未曾见着他,今日的他总是神出鬼没的,两人又不算真正的主仆关系,黎宁也不曾过问他的行踪。


镜泊湖正前方开着一家酒阁,几人赏玩得累了商量着去酒阁休息休息吃点小点心。


恰当他们迈入酒阁时,黎宁看见二楼处正走下带着熟悉面具的廉佞,今日的他没有换上他身为小厮的人皮面具,穿着墨青色流水暗纹袍,只露着坚挺的鼻梁与他抿成一线的薄唇,一只血玉佩在腰间,浑身散发着摄人魄气,一双桃花眼在面具下显得更加深邃。


他直直地从黎宁身旁擦身而过,身后跟着的一位紧身黑衣的俊朗侍从垂目看了黎宁一眼,也同主子一声不发的离开了酒阁。


“那人是谁?怎生从未见过?”施婳惊奇道,那通身的气派可不是寻常人家有的。


“黎宁,你可识得?”因那侍从看着黎宁,刑越才有次一问。


“黎宁望着远去的那人,淡淡道:“不识得。”


待黎宁他们坐歇了会儿从酒阁出来时,却遇见了已经换上人皮面具的小厮模样的廉佞。


“黎宁。”如今廉佞的声音不再如以往那般的沙哑,像是以往伤着了嗓子,如今倒好起来的模样,听着倒叫黎宁有股熟悉之感。


“廉兄今日怎得才出门?”刑越可深知着身份不清的廉佞是常将黎宁看守在眼底的。


廉佞并未回答,黎宁也不揭穿他之前的行为,近日里的廉佞更加不常说话,除非是黎宁同他说,一般人他都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


“他今日去办理点事情。”黎宁代替廉佞答道。


刑越不再过问,带着黎宁他们往回走着。


“诶诶诶,你这老头竟是唬人!”一中年妇人甩袖领着仆妇们走来。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前头摊位上坐着一个算命的老道士,怎前时没有看到这除夕夜里还有这种谋生的。


黎宁他们若无其事的走着,路过道士的摊位前,道士立刻拦住了前头的刑越。


“少年人,来一卦如何?”


“你能看出些什么来?”身后的黎宁朝着老道士嫣然一笑道。


这老人家看着古灵精怪,黎宁会问他也只是一时起了玩心,在这除夕夜里搞些热闹出来,说是这种算卦,黎宁前世只是也有这爱好,有时还喜欢与同学们玩玩塔罗牌。


老道士立刻走到黎宁面前来,仔仔细细的上上下下的瞧着黎宁,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道长恐是专门坑蒙拐骗的吧?”刑越虽然不知黎宁怎么起来好奇之心,但看一脸纠结的老道士,觉得他们也不过是被骗了 ,这种东西哪能有真的!


“姑娘,可想回去?”皱着眉的老道长突兀的说了着句话。


黎宁惊得瞪大了眼睛。缓下自己的心绪,疑惑的说道:“道长说的回哪去?”


“回你来的地方去,你命本没有决。”道长一脸莫测。


这下黎宁是相信了这道士是真知道自己的来历,她的往事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


黎宁平静下自己的翻腾情绪,“依道长所说,我可该如何回去。”


道长又叹息了一声道:“自然是如何来便如何回,只是老道劝姑娘一句,想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莫等到失去才晓得珍惜。”眼睛细瞄了眼廉佞。


廉佞看向他时,老道士坦然地转向廉佞道:“执着是好,但物极必反。”


黎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施婳看着老道士讲得有理的样子,也凑过来道:“那您能否看看我如何?”


“姑娘一生安顺。”


施婳顿时满脸灿烂,刑贲思看着好玩,也凑了过来。


“小少年需寻主见,”又看向仍一脸狐疑的刑越道:“该放手时就放手,人生何处无风景。”


说完就撇下自己的摊位,朝着深谙的长巷走去,只从深巷中传来一道飘渺的叹息:“你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黑夜渐深,行人各自回家。


在黎宁寂静的小院子里,众丫鬟伺候好黎宁也各自回了歇息处。


黎宁睁着双眼躺在床上,思索着今夜老道士的话,什么叫做如何来如何回?知道了自己最想要的还不会珍惜么?


黎宁披着白色梅花滚边氅衣行至厢阁处的倚栏上,虽是深夜,但家家依旧守着灯火。


“黎宁。”


黎宁受惊得朝身后望去,却不见人影。


“黎宁。”屋顶上的廉佞跃到黎宁跟前。


黎宁吓得往后退了半步,“你,你怎么深夜在屋顶?”又朝外厢看了看,今夜是且欣那丫头守夜在外间。


廉佞慢慢靠近,“我是来与你道别的。”轻轻的言语里有着淡淡的痛苦与不舍。


靠得太近,黎宁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酒气,连他说话带出的气息都有些醉人心弦,着家伙是喝了多少酒?黎宁往后退着。


“你要走了?”


廉佞继续靠近着黎宁,黎宁被他逼至栏椅上,“你。”这深夜造访的情形怎么有些相似……


“我舍不得你。”那句物极必反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得到的一定会得到!


两汪清水似的的桃花眼中流转着说不尽的温柔,黎宁被他如此直白的话吓得愣住了。她一直摸不清廉佞对她所做的事情到底是何意?若说他喜欢上了自己,何时喜欢又是为何会喜欢上的她的?然而就算如此,她也是不打算在这世间遗落自己的心的,今夜听了道士的话,更是肯定了自己。


“廉佞,人终有离别的。”以后大概不能再见了吧。


“你一点也不想挽留我吗?”双眼的痛楚更甚。


“缘来而聚,缘尽而散。”黎宁淡淡的说着,却紧紧地盯着廉佞,别再靠近了!又朝着外间看了看,直叹且欣不适合这活,睡得竟如此死沉。


廉佞将自己又长又密的眼睫掩下眼底的伤情,盯着黎宁的双唇道:“我若强留这份缘呢。”


这倒让黎宁不得不觉得有说清楚的必要了,“我的心不会留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无论何人,因为实在没有必要,我生性凉薄。”


“没关系,我只要你。”


“你就……”


廉佞俯身吻住了黎宁,哪怕黎宁气极了抵抗,廉佞也不管不顾地辖制着黎宁,大有一股让黎宁觉得他要吻到地老天荒的气势。


窃过香的廉佞,转身又跃上屋顶,不宜会儿就不见了身影。徒留黎宁一人待在原地发愣。


如此一来,黎宁越发睡不着了。


天明时,从容从锦便是看到黎宁一副低气压的状态:眼下一片青黑色,神色恹恹的。


“姑娘,今日收到了唐掌柜的信了。”从容小心的将书信递给黎宁。


看信的黎宁倒有了些精神,毕竟有关自己的钱财嘛。越看越开心,心情也转好了不少。先前,黎宁与邢越在一处时,便与他商讨在离州开业的形式,而今日唐掌柜来信回应,去年一年里盈利了整60万两银子,足够黎宁开几家分店的了。


不日,黎宁便让邢越带着自己去购买商铺,又经过翻修,改成新样式,寻了个可靠掌柜,由离州人尽知的刑家三公子刑越出面,啥事黎宁都方便多了。


看着黎宁的小脸上漾起的连连笑意,刑越的心中不知为何感到很是满足,嘴边也露出了笑意。


而隐匿在高处的黑影眼中只有无奈。


“世子,该启程了。”辄错在一旁提醒着。


“走吧。”一道珠玉般的嗓音,听着很是悦耳。


当二人来到渡口时,候在一旁的褐衣老者道:“你现今就如此在意她,恐会在将来对你造成不利。”


“老师。”少年皱了皱眉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唉,痴儿!”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


众人登上了游船。


三月里,春意正甚,黎宁与众仆妇收拾着回京的物什,本是来半年的黎宁会跟着施戚在正月回京,然而因着她在离州建业,便多待了两个月,今日便与刑家人一同上京。


刑家在京中也有产业,因着黎宁将要回京,刑越便向家父提议让他在京城阅历两年,而刑贲思早在二月里回了灵山书院。


施老太太拉着黎宁的手,极为舍不得如此可人的外孙女走,众人好歹劝说了一番,施老太太才止住了泪水,让黎宁常回离州。


黎宁感激的向施家人,如今她外祖之家道了别,人事终是有始有终,哪怕是半路折断了,那也只是一个折断的终点。黎宁望着远去的离州青山,感慨了一番。


“黎宁,你进船去吧,外面的风起了。”刑越劝道。


黎宁点了点头,进了船舱。


重又来到三川郡歇息的黎宁,没见着水贼,倒听着了一件讴歌宣王世子的事情。原来在黎宁遇事后的第五天,宣王世子与其老师袁老前辈经游三川郡,听得水贼横行,立刻向郡守献祭,生擒了那伙水贼,可为百姓们除了一大害。


黎宁倒是觉得真是巧了。


“看来这宣王世子,能力不小,本以为这类不过是京中的纨绔子弟。”刑越坐在一旁道。


“宣王世子可不同,他可是袁老前辈的关门弟子呢!”且欣拥护自己的爱豆那般,为闵翟说着话。


宣王世子自小收入袁老前辈门下,刑越倒是知道的,只是他向来觉得官场黑暗,而书院不过是个小官场,袁老前辈收了闵翟还不知有什么黑幕呢,可不想这宣王世子倒是个真本事的。


“你这丫头,何必如此与刑公子较真。”从容责备道。


“起码是姑娘同一书院的,又是老太太的孙侄子,还是我们京中人呢。”岂能不维护的。且欣小声的嘟囔着。


黎宁道不知她这丫头竟是如此维护闵翟的。


到达京中时,虞老太太派了田管家早早的候着了。


“姑娘,您可算平安到了,老太太可惦念着你。”田管家笑道。


“祖母可安好?”


“好,好,只半年多来时常念叨着姑娘。”


黎宁听了很是感动,自己虽然有每周给祖母写信,可祖母依旧不放心着她,记得那次遭遇水贼还落了一周的信没写时,可急坏了祖母,自己写信安慰了好几次才瞒住自己遭害的事。


“越哥哥,我……”黎宁转身对着刑越,本想与他在此分别。


“我送你们一程。”又与田管家自报了家名。刑家,田管家自是知晓的,在别庄时,隔壁还住着刑家三公子呢。


进入虞国公府时,虞老太太带着一家早迎了出来,见着黎宁就赶紧把黎宁拉至了怀间,好一阵细瞧黎宁,才看见随来的还有一少年。


“见过虞老夫人。”刑越彬彬有礼道。


刑越的事,老夫人在黎宁写给他的信中是知晓的。


“有礼了,还劳烦你护送了黎宁一程。”老太太感激道。


“哪里哪里。”


“哥哥可真谦虚了。”


刑越低头一看才看到一小女娃娃冲着自己甜甜的笑。


“我叫筱筱,是姐姐的妹妹。”说着就跌跌撞撞地朝黎宁跑去,“姐姐,筱筱可想你了。”


国公爷看着众人也一脸高兴,对他来说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虞老太太因着刑越对黎宁在离州时的多有照顾,便留下了刑越一道用了午膳。


黎宁一回到家中,静宸可是闲不住地往黎宁家中跑,而郡主却没能来。


“敏敏她下下月便要嫁人了。”静宸苦着脸道。


这半年来敏敏的亲事就定下了,这都发生了什么事?


“说与了哪家?”黎宁担忧的问道。


“还能谁家!自是那皇家!三皇子!”静宸气愤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长公主可是不看好三皇子的。现在连婚期都定好了?


看着黎宁不解的神色,静宸继续道:“敏敏可对她那皇家表哥没啥感觉的,只因那三皇子在年底狩猎会上赢得了第一名,皇上答应不论第一名要什么都赐给他,哪知那三皇子竟要让皇上为他和敏敏赐婚!这皇上也真是的,往年可没有这般直接应允参赛者所求的愿望的,今年倒来了这样一个奖!都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是皇上的口谕,即便是脸有难色,也在第三日下了圣旨,赐了婚。敏敏那日红着眼睛来找我时,说是长公主在接到圣旨后就晕倒了,如今还未痊愈,只对外说是感染了风寒,而敏敏至今都待在长公主府,衣不解带地照顾长公主,对外也只说是准备婚嫁。”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得也不过是新建了一家店的时间,短得却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你可去过长公主府见过敏敏?”黎宁问道。


“没有,长公主府一直闭门谢客,虽有闲言碎语,可也没人敢大声搬到台面上来。我也只是等着敏敏来寻我时才能知晓她的状况,可最近,敏敏都有一个月没有来寻我了,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夜晚,黎宁来到老太太的屋里,寻着老太太话家常。


“祖母,郡主的事……”黎宁犹豫道。


“这圣旨已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老太太也露出了叹息。


“可敏敏……”


“长公主那你有空就代我去看望吧。”老太太揭过过这话题。


黎宁虽然不知祖母为何从不出门,但祖母不想提及皇家的态度,还是让黎宁猜着这和宫里有着什么关联吧。


“你若是想将事业做大,跟着刑越倒是可以好好的学习一番,那孩子也是个有天赋的,小小年纪就能自己管理一方了。而刑家遍地都有他的足迹,在哪一块地上都是有朋遍地,合作的商家无不敬畏刑家三分的。”老太太语气里难掩欣赏之意,没有丝毫觉得商人的市侩或对商人产生地位低下的蔑视。


“嗯,孙女也正是有这般打算的。”黎宁与虞老太太道了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打算寻个时机见见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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