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身上还穿着之前暴风雨的衣物，不过邋遢的样子掩盖不住他眼中的兴奋。在浴室洗完澡，让侍卫长递了干净整洁的衣服，擦着微湿的头发，海面吹来的腥咸沾染到发丝。

他已经完全破译了黑匣子的秘密。还得亏那只海妖的血液，不然最后一步禁制难以破解。说来也巧，暴风雨那日，他吃了不小的亏，若是单独的一只，他对付起来还有八九成把握，可是以一敌二已经有些勉强，那海妖与鸟妖不知有什么猫腻，虽然他感觉不出他们两个有人类的意识，但是他们懂得合作，虽然不算战败，但也没讨到什么好，只收集到了一瓶海妖的血液。他在房中心有不虞，抬手时碰翻了试验台上的试管，还打翻旁边的试管，本来还在惋惜被其他的血液污染，没想到血液沾染上黑匣子，似乎有意识一样顺着黑匣子上的沟壑渐渐蔓延，慢慢形成了一个图案。

待到图案完成，便是知晓答案的时候。

安德烈将毛巾扔到椅背上，黑匣子的花纹已经形成，他拿着黑匣子倒在床上，并试着将一缕精神力探入其中，可惜进行不到几步变被黑匣子里防御系统给吞噬，于是他释放出更多的精神力。

渐渐地，安德烈觉得自己脑海出现了模糊的图像，应该就是黑匣子里面的信息了。

黏腻、腥浊…一股不适的感觉灌入耳朵鼻腔和嘴巴，带着母星末世的味道，就像才洗完头的发丝。安德烈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冷的地方，四周没有一处攀附物，飘无定数，连抬手抬腿划动水的力气都没有，精神力在这空旷的空间中毫无用处。这就是船长临死前的感受吗，这就是…深海吗…

无疑，不管塞壬号船长临死前经历了什么，最终是深海埋葬了他。

视野渐渐开阔，而且并没有刚开始那么难受了，也许是船长拼尽最后的精神力想要自救，图像清晰起来，一个人影，不，是海妖。海妖向他游过来，海妖速度很快，带动了水流，海水变得如利器一般，精神力一定程度上保护着人体，虽不至于被割伤，但隐隐感觉得到海水划过身体的疼痛。

船长依旧没有忘记他的使命，放弃回到海面的机会，将精神力化为攻击，袭向海妖。海妖没想到这个人还会攻击他，以至于戒备并不深导致受伤，鲜血与船长的精神力在浑浊的海水里交融。吃痛后的海妖怒了，发出的并不是平时引诱船只人类的美妙歌声，而是空灵到有些诡异的吼叫，声波也是利器，本就勉强支撑的船长抵挡不住海妖的回击渐渐软下身体，海妖尾巴一卷，将船长带到面前，狭长的双眼不带一丝感情，在发出一声长吟，带着船长游向更深的海底。

安德烈不得释放自己的精神力抵御着黑匣子里记忆带着的痛苦。

末世母星的深海，是否还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片净土。

安德烈带着好奇，或许他一直在寻找的真相，会随着船长的记忆而得到。

周围压强越来越大，安德烈感到脾脏的破裂，若不是一丝精神力护住心肺，也许已经爆体而亡，而不仅仅是巨大的痛苦。船长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凭着帝国军人坚强的意志，支撑着到海底，以精神力记录着这一切，等待机会能让人类揭开深海之谜。

有人说，母星那场灾难，为了让破坏自然违反生存之道的人类赎罪，就将日月颠倒山河错乱。

瞧，他看到了什么。

安德烈以为深海里会有长相丑陋的生物，或者即使末世母星被毁坏了一切，那么也该是空无一物。

最后一丝精神力覆盖的地方，是一片花海。

仅有的陆地上寸草不生，而湿寒阴冷的深海，却长着末世前都不一定能在母星上看到的大片的——

黑色的花海。

他们娇弱，他们摇曳，他们在述说。

黑匣子封存的记忆就停留在这里了。

但是在船长死去时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似乎是看到了黑色花海中一抹异色，船长的灵魂仿佛被抚慰，连带着安德烈自己都有些感同身受。

安德烈收回自己的精神力，身体流了一些汗，打湿一片床单，看来又得洗一次澡了。

端详着手中的黑匣子，他是觉得那片花海的花儿眼熟，正是黑匣子被血液蔓延后的图案。

海妖与这片花海，与鸟妖，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少尉！少尉！”屋外的是那个看出波尔多晶石的侍卫。

“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不过艾拉星派了飞船到基地了，说是已经检测到母星最近星体变动，为了帝国研究员的生命安全，先撤回一部分任务并陆续将研究员接回艾拉星，”侍卫顿了顿，开起了玩笑，“少尉也别太拼了，时间毕竟有限，我们作为人类，尽力而为就好。再说少尉你还年轻，帝国更需要你，艾拉星的姑娘们更需要你。那八盒波尔多晶石，是我们那里最好的聘礼，之前我忘记了，毕竟我也没娶上妻子，远古有婚嫁八抬大轿之意，我们那的人时兴复古，便将八盒波尔多比作八抬大轿。”

侍卫手臂的呼叫器响起，前面海岸还缺人手，“不过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大概也不会有人还记得这个说法了吧，少尉就当听个笑话解解闷吧。”

安德烈将黑匣子放在桌上，侍卫的话还在他脑海打转。塞壬一号是海妖送回来的，不知道海妖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怎么看，黑匣子、波尔多晶石、残骸都显得并不普通。

一个大胆荒谬的想法突兀的冒了出来。

当时塞壬一号的船体直奔而来的方向，似乎是孤岛来的莫先生。难道当时，海妖是对那个莫怀戚有什么企图么。八盒…难不成那海妖看上一个人类，还是个男人？

可是一个人，一只海妖，会有什么关联呢。

安德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但如果…莫怀戚不是人类呢。

或者不仅仅是个人类呢？！

有这个可能，安德烈想到那份变异人类的名单，与突然出现的鸟妖。登记在册的变异人类在变型后是会存在作为人形的思维的，但是那只海妖和鸟妖明显不符合这个条件，也许是末世前那批失败品，能存活还真是幸运啊。

看来他必须在下次海妖或者鸟妖出现的时候行动。

他的任务不过是了解海妖，获得海妖的秘密，这并不难，而且由于这个黑匣子，多年停滞的线索终于有了名目，他感觉到他离答案这么接近，也许揭开这个秘密他只需要往前走一步就可以了。再者，不管末世前的深海是否是是母星唯一的净土，现在，不是了。管它是否生长了什么花，哪里就如同污浊肮脏的浅海，被污染得一塌糊涂。

这次的世界，他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努力而获得成功。

袁老的孙女又来了一次孤岛，这次的飞船更大些，并且是为了孤岛上的人而来。

“袁教授，这次不走可能就真的离开不了了。”少将军神色惆怅，这次她带着公务而来，就是接引帝国答应的几个去往艾拉星名额。

“孙女啊，我还是那句话。”袁老身体最近越发的差了，一左一右的让他学生和莫怀戚搀扶着。

“那个东西，根本就不存在！爷爷！你当真不愿与我去艾拉星安享天伦吗？那个东西，比我还重要吗。”周围的人皆为诧异，少将军从来没在人前情绪失控过，大家纷纷看着袁老，大家都很想袁老去艾拉星，他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条件。

袁老打量了四周，大家都一脸期盼，良久叹了口气。

“你们猜得对，我确实不想去艾拉星，但是那个东西并不是我的托词。”

“我不信命，但是，母星就是我的信仰。”

“我热爱这个星球，我热爱这里每一片土地。”

“我不会走。少将军，不用再劝了。”

围着的人没人再窃窃私语，都被袁老决绝的话给惊住了。有了名额的人低着头往飞船上登去，进到船舱都回首看着曾经养育他们的大地。

没人敢去触碰孤岛族长与帝国少将军的霉头。

“袁教授！当年的试验！就真的让你这么难以释怀吗？那些人！是他们自己适应不了，物竞天择，既然他们想要通过非自然方式变得强大，就算成为失败品，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莫怀戚感觉扶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侧头看了袁老依旧脸上风轻云淡，不过是在强撑着情绪。于是抚了抚袁老后背，将人带着茧子的手紧握在手中。

袁老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少将军，注意言辞。”

“呵呵？你还在意你孙女的言辞吗？”少将军将佩剑掷于莫怀戚面前。

“我从小跟着您，可是到头来，你却处处是为了海妖，和这个人。”

莫怀戚看着少将军走到自己面前，抽出佩剑，搭在莫怀戚脖颈间大动脉血管上。

“这个人，不简单吧，是失败品吧，呵…”

“你不要随便猜测，你以犯了大忌，幸而这里是母星，若是在帝国，没人保你。侍卫！少将军情绪失控，精神极度不稳定，还不带下去！”袁老按住了那柄重剑，双眼凝视少将军略带湿意的双眸，少将军最终是败下阵来。

“爷爷，母星早已枯竭！曼陀罗，早已灭绝！”

曼陀罗？周围的人互相传递眼神，没听过啊。

与此同时，另外一架飞船也出现在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