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酒吧这种地方我一直近而远之。无非是一些垃圾音乐混合着啤酒泡沫,一群饥渴的男人女人找着各种不着边际的理由,冠冕堂皇的放肆自己压抑许久的性欲,然后美其名曰给自己减压。然而,现在我却坐在酒吧的一角。没有人逼迫,也没有人陪同。或许我和他们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想来也是一件讥讽的事。爆破的DJ音持续轰炸着耳膜,喷洒的啤酒泡沫,溅在我脸上或是在我嘴角处,顺着肌肤的线条和汗水搅浑,干燥在一起。还有那些甩动的发丝,纠缠着。
我冷眼看着,却看不见他们的脸。兴奋、热烈、或是没有表情。绚烂的灯光出现在空间的每个角落。它们像是一群又一群的浮游生物,闪耀着刺眼的光线,一会有规律的向一个方向激湍旋转,一会儿又滑动着不同的轨迹朝中间的一个单点聚集,聚集,聚集然后消散。
不远处的吧台上坐着两位高挑的女人。其实并不想注意她们,从心里鄙夷来酒吧寻乐的女子。我一直都是一个敏感的人,敏感到在拥挤的人群中别人多看我一眼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而况她们对我挤眉弄眼呢。我并不想理会她们,对于女人,我想现在我更需要酒精。慢慢的,我觉得周围的世界开始模糊不清,比如说就在上一秒我还看到两个女生在舞池的右边角落各自抱着头痛哭流涕,下一秒这两个女生又位移到舞池中间以各种夸张的姿势扭动着自己那看上去并不灵活的躯体。我想我和她们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我拿起手机,LED屏发出幽暗的带着电子的白光,这时候显的格外耀眼。我就突然很想打电话给谁。我想了很久,也没有这么一个人。便又把手机放进了牛仔裤的口袋。身上穿的还是两天前的那件外套。袖子的边角被污渍蹭的发亮。到也不觉得肮脏。这时候有根烟应该不错,可惜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抽烟的人。想着也只好无奈作罢。
“嗨,帅哥喝一杯。”
“有烟吗”
她愣了一下,还是从口袋拿了一根给我,中南海的,也许女人都喜欢这个牌子。
“谢谢”
“怎么一个人喝酒,要不要一起”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呆着”
是吧,我一直都是一个让人不痛快的人。
烟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抽。一堆烟草和废纸的回收利用,然后破坏着身体机能,依旧让那么多人痴迷。或者不是她亲手点燃的。后来我给小WANG打了个电话。可是酒吧太吵太嘈杂。我的耳朵除了尖叫,砸酒瓶的脆裂和重低音的鼓乐声之外什么也没有听见,包括我自己说出的那句“我爱你”。良久,对方挂了电话,只剩下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异常清楚。不久之后她来了条短信,说太吵了什么也没听清楚。
我终归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而眼泪早以顺着脸上的纹路,流进了装满啤酒的杯子。咸的以不能下肚。
第二天我在酒吧的座椅上醒来,大厅已经开始泛冷。昨晚的一切好似一场梦,所有的又回到圆点,周而复始。阳光透过不算厚重的窗帘散在窗口的玻璃桌上,只有昏眩的感觉提醒着我,我确实醉了一次。从椅子上站起来,才发觉肩膀和腰疼的好像老了几十岁。不远处老板怒视着我,好像要把我吃了一般。我并不介意他怎么看我,就算我介意又如何。拉开窗帘,可以看见对面工地上起重机井然有序的工作,几个小工不停的忙碌着,不曾停歇,也许他们早已汗流浃背,面目狰狞。可谁在乎呢?谁又不是这般的折磨着自己。
大厅还睡着几位和我一样醉酒的男男女女。吊带从一位女生的肩膀滑落,露出满是脂肪的肩膀,我看了一眼,并不认识。
也许这只是一个陷阱,那个疯狂的夜晚并没有存在过,我不曾发觉,我们已经陷的太深,我谁也不认识,和周边陌生的人说着从没对人说过的胡话。我们清醒的醉着,又迷糊的睡着。还不安稳的做着浮夸的梦。
梦里我在一座从没见过的海岛上,那里布满古老的树木,遮天蔽日,满目尽是历史的遗迹。只是无从考据。我开着一辆破旧的越野车,碾过一根又一根的树枝,噼啪噼啪。我没有方向的开着,像是要冲出这无尽的黑暗,又或是急不可耐的要投入另一个阴冷的黑暗中。梦,总归是一件滑稽的事。至少到现在我还没有驾照,除非开车的真的如碰碰车一般简单。酒吧老板努力睁着他那原来就可忽略的红肿的眼睛朝我走来。“小哥,我们白天不营业,你赶紧走吧”就昨天,他还醉的不行,拉着我的手,痛哭流涕的和我说起当年他那吉他手的女朋友怎么没良心的把他一个扔在举目无亲的北京,他又如何吃尽苦头的发家致富。
坐在空旷的公交车上,有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存在。我和那些穿梭在按摩房洗脚店的旅客又有什么不同?那个坐在万达或是星巴克座椅上熟悉的他,她,曾也一起挤在一个充满油脂的角落,相互慰藉的那些晚上,我们又有什么不同。一直以为自己对这个城市熟悉的不能在熟悉,可是你错了。在每一个夜幕降临的晚上,你依旧一人走在空荡的街上,一个人独自在火车票购票的队伍里,这个城市从不曾挽留过你,你走或来。它不介意你的悲哀,他可以看你哭,也可以让你笑,我们充其量就是一枚不被重视的棋子。
酒吧这种地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放纵和轻松。
当我们麻木的需要嘶吼时,却发现喉咙已经干枯的发不出声音。那些只有喝醉时才能留下的眼泪,被它一一收藏起来,等到我们清醒时一滴不落的送还给我们。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囚禁在四周布满荆棘的牢笼里,而这一切和我的躯体无关。
我需要嘶吼。我需要歇斯底里,我需要泪和血一起混合流下的痛楚。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都不敢做。
这真是一个陷阱。这城市从没属于过你,也没有谁属于过你。而你也从不属于任何一个人。那些带着刺眼光线的浮游生物开始向你聚集起来,当它们爬满你全身的时候,终究会露出凶残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