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传承火种
作者: 静夜寄思更新时间:2022-06-07 15:35:16章节字数:16158

“田中课长,我敢保证,发信装置的安装绝对没有问题。”被喜怒无常的田中后岛拿枪顶着脑袋,唐明俊紧张得浑身直冒冷汗,脑海中过滤了一遍自己跟温念君、曾景阳改装发信装置的过程,他强自镇定道。


“田中课长,我是亲眼看到唐明俊将发信装置安装在哨塔顶部的,或许是测试装置不灵,要不您再试试?”丁胜楠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她帮忙唐明俊求情道。


田中后岛盯着唐明俊和丁胜楠看了片刻,然后再次进行测试。只听到一道清脆的“叮”声,测试装置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


“唐明俊,对不起,刚刚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看到测试装置上亮起的绿色信号,田中后岛向唐明俊鞠了一躬,嘴中也是道歉出声。


丁胜楠跟唐明俊闻言,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尤其是丁胜楠,仿佛全身力气都用尽了一般,脚下也是一个趔趄。


看到丁胜楠跟唐明俊心有余悸的样子,田中后岛钻进驾驶位,飞速地启动车辆,带着两个人踏上了回营的路程。


回去的路上,唐明俊发现丁胜楠时不时地盯着自己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询问自己,只是碍于田中后岛在身边没有问出口。


唐明俊知道,丁胜楠肯定对这一次的兵工厂之行产生了很大的疑


问,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他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心中甚至冒出了杀死丁胜楠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在萌芽状态中。


无论是丁胜楠在76号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她刚刚为了掩护自己而向田中后岛撒谎,这都让唐明俊无法对丁胜楠下手。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跟丁胜楠兵戎相见的一天,尽管两个人所处的立场是对立的。


回到行营后,唐明俊服下了田中后岛送来的解药,对于田中后岛送过来的其他东西,却是不敢再碰,随后很快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摸了摸怀中贴身藏着的转接装置,唐明俊在行营内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天。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唐明俊绕过众人,蹑手蹑脚地爬上了行营的哨塔。就在唐明俊到处寻找安装转接装置的合适场地时,他看到丁胜楠有如幽灵一般,背对着自己坐在哨塔顶部的另一侧,一动不动地没有半点声音。


“明俊,你也是上来看月亮的么?你说是重庆的月亮圆,还是上海的月亮圆?”丁胜楠掏出一张手绢铺在自己身旁的地上,示意唐明俊挨着她坐下,柔声询问唐明俊道。


“月是故乡明,景是家乡美,我当然觉得重庆的月亮又圆又美啊。”唐明俊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月亮,下意识地感慨道。


丁胜楠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抱住了唐明俊的胳膊,将头枕在唐明俊的肩上,吐气如兰道:“明俊,我想家了,好想这该死的战争早点结束。”


丁胜楠的话刚落音,一颗流星从天际滑过。


“盛楠姐,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的,只要你闭上眼睛许一个愿,然后心中所想皆能如愿,我们许个愿吧!”看着那一长串的流星,唐明俊眼睛一亮,然后在丁胜楠兴奋的目光中,教丁胜楠如何许愿。


在唐明俊的教导下,丁胜楠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唐明俊则是趁机将转接装置安装到了哨塔之上,并且用稻草将其掩藏。


“明俊,你刚刚许的什么愿?”唐明俊再次坐到丁胜楠身边时,丁胜楠恰好睁开眼睛,她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侧着脸询问唐明俊道。


“许愿是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唐明俊敷衍道,沉默了片刻,唐明俊认真地问道,“盛楠姐,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兵戎相见,你会怎么办……”


当丁胜楠的冰凉小手摸向唐明俊腰间的皮带时,唐明俊终于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劝阻都没用,索性强行推开丁胜楠,捡起地上的衣服直接开溜。


“唐明俊,要是你今天走了,我会恨你一辈子,我会杀了你,还会杀了你的红颜知己温念君!”丁胜楠美眸中闪烁着泪花,盯着唐明俊的背影,恶狠狠地喊道。


唐明俊的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丁胜楠说了一声“对不起”,随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唐明俊刚刚回到自己的营房,便看到田中后岛的随从正在营房中等候自己。他见状心中一个激灵,还以为田中后岛发现了自己的动作,脑海中杂念丛生,迅速地想着应对之策。


“田中课长在他的营房内弄了一桌宴席,想邀请唐处和丁处一起去他的营房内看烟花,还请唐处移步。”在唐明俊疑惑的注视中,田中后岛的随从恭敬地邀请道。


唐明俊凝视了随从片刻,点了点头,大步走出了自己的营房。


“我刚刚在外面散步时,碰到了丁处,她说自己想去哨塔顶部看月亮,或许你能够在那里找到丁处。”走出营房时,唐明俊犹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跟随从说了一声。


“谢谢唐处告知,我刚刚去了丁处营房,没看到她,正发愁去哪儿寻她呢。”听到唐明俊的话,随从喜出望外,随即快步朝哨塔方向走去。


唐明俊抵达田中后岛的营房时,田中后岛已然倒好了红酒,正在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对发信装置进行信号测试。看到准确无误的校验测试


结果,田中后岛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明俊,你来得正好,我敬你一杯,距离我们轰炸重庆兵工厂还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你就可以再获得一个勋章,高兴么?”田中后岛指了指长桌上摆放的闹钟,大笑着举起了杯中的红酒。


看了一眼田中后岛早就设置好的闹钟,唐明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并没有举起面前的酒杯,而是走到音乐盒面前,打开了营房内的音乐盒:“信号发射装置是丁处跟我一同安装的,所以庆功酒应该等她来了再享用。”


田中后岛闻言一愣,随即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等丁处来了再一起干杯。”


跟唐明俊说完后,田中后岛拿起营房内的电话,拨通了武汉那边的电话,下达了轰炸的命令,只是田中后岛准备挂电话时,他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因为刚刚通话时,电话中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干扰音。


田中后岛知道发信装置的信号会影响电话的通话质量,可是自己的行营距离要轰炸的工厂近十公里,安装在兵工厂的发信装置的信号不可能影响到行营的电话通话质量。


想到这里,田中后岛额头直冒冷汗,他站直身子,便想吩咐随从去检查行营最高处的哨塔。只是田中后岛刚刚张开嘴巴,一柄手枪便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田中后岛已经猜出,自己身后持枪之人是唐明俊。


“田中课长,我们还是好好享受今天的庆功晚宴,而不要去做那些无用功,您觉得呢?”唐明俊冷冽出声道。


“唐明俊,你跟丁胜楠从山上下来时,明明身上除了手枪,并没有携带其他东西,发信装置被你藏在了什么地方?”短暂的失神后,田中后岛并没有表现出唐明俊想象中的惊慌,而是好奇地问道。


“这就不是您应该关心的事情了。”唐明俊在心中暗暗地给温念君点了一个赞,漠然回应道。


“你不说我也能够猜到,应该是你跟兵工厂的国民党特工相互勾结,改装了发信装置。其实你带回来的并不是发信装置,而是一个转接


器,当时情况紧急,我大意之下忘记了对你进行搜身,才会犯下如此大错。”田中后岛满脸苦涩道。


“田中课长,我记得你曾经向传授过我两条特别有用的特工经验:第一,永远不要在特工的面前卖弄专业知识,因为这对于一个特工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第二,永远不要完全相信别人,因为只有自己最可靠。”


想起自己栽在田中后岛手中后,田中后岛对自己的教导,唐明俊的嘴角微微上翘,轻声讥讽道。


“唐明俊,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分上,在我临死之前,可以跟我再下一次围棋么?”听到唐明俊的话,田中后岛似乎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他佝偻着身子,轻声哀求唐明俊道。


不待唐明俊回答,田中后岛已然走到营房内的箱子前,打开一个抽屉。


“不许乱动,不然我不介意提前送你上路。”生怕田中后岛借机反杀自己,唐明俊厉声呵斥道。


“唐明俊,你不会提前送我上路的。因为你想让我死于自己人的大轰炸之下,为你母亲报仇雪恨;而且你害怕武汉那边在执行大轰炸计划之前,会打电话跟我确认,而我不接电话会耽误轰炸任务的正常进行。”田中后岛从抽屉中拿出围棋朝唐明俊晃了晃,淡然道。


听到田中后岛的分析,唐明俊心中凛然,因为田中后岛完全说中了他的心思。


田中后岛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长条桌旁坐下,同时示意唐明俊坐到他的对面。


整个过程中,唐明俊始终拿枪指着田中后岛的脑袋,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田中后岛被挟持后表现得实在太淡定了,而且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这让唐明俊心中极为不舒服,可是他又不知道田中后岛的后手在哪里。


就在唐明俊忍不住想一枪崩了田中后岛时,他的双臂处突然间传来


一阵剧痛,却是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将唐明俊紧紧地困在了原地。眨眼间的功夫,唐明俊不仅仅手中的枪掉落地上,双臂也受了重伤。


原来,田中后岛早就预料到自己有可能会被劫持,所以他在自己的营房内安装了无数机关用以自救,今天晚上恰好用上了。


“唐明俊,你实在太执着于给你母亲报仇了,要不是你心中的执念,你刚刚直接一枪崩了我,我是完全没有机会踩下陷阱开关的。”看着一脸后悔的唐明俊,田中后岛狞笑道。


在唐明俊绝望的目光中,田中后岛拿起电话,喊来了数十个日本宪兵,吩咐其中一队人马去哨塔顶部拆除转接装置,一队人马对被困的唐明俊执行枪决处罚。


“田中后岛,我承认,这一局我输了,而且输得很惨。”看着一脸嘲讽的田中后岛,唐明俊嘴角满是苦涩的笑容,心中也被后悔所填充,他叹息道,“我的确很后悔,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打断你的四肢。”


田中后岛闻言哈哈大笑,他围着唐明俊转了两圈,拍了拍唐明俊的肩膀道:“唐明俊,其实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特工,我也一直在很用心地教你,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是下辈子有机会,希望我们能够成为真正的师徒。”


听到田中后岛的话,唐明俊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在76号跟田中后岛相处的一幕幕,撇开双方的立场不谈,田中后岛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师父,唐明俊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唐明俊,临死之前,你有什么遗言么,看在你为76号做过贡献的分儿上,我可以帮忙将你的遗言转交给你父亲。”田中后岛的话惊醒了沉思的唐明俊,唐明俊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唐明俊闻言瞪圆了眼睛,疑惑地看着田中后岛,希望田中后岛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看来你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就不好奇,育才学校那么多学生,为什么我就看上了你,将你掳掠到上海么……”


田中后岛正准备说出事情真相时,营房外面突然间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伴随着日本宪兵的一声声惨叫。意识到来者不善,田中后岛顾不得继续跟唐明俊说话,他毫不犹豫地闪身躲到了营房内的书柜中。


唐明俊疑惑地看向门口的方向,非常纳闷日本的行军营中怎么会突然间发生动乱。


很快,唐明俊便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身着旗袍、脚踩高跟鞋的丁胜楠。


此时的丁胜楠手持双枪,跟杀神一般,从容不迫地点杀着身边的宪兵。


冲进营房后,丁胜楠疑惑地看向唐明俊,用眼神询问唐明俊田中后岛的下落。


尽管唐明俊不清楚丁胜楠为什么会在日军的营房内大开杀戒,不过长时间一起执行任务养成的良好默契,让唐明俊下意识地跟丁胜楠使了一个眼色,告诉了对方田中后岛的藏身之处。


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后,书柜中的田中后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迅速地抢在丁胜楠前面开枪射击。


丁胜楠一直对田中后岛保持着高度警惕。得知田中后岛的位置后,她一个懒驴打滚躲开田中后岛枪击的同时,对着困住唐明俊的铁笼开了两枪,破坏了笼子上的铁锁,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对着书柜方向还击。


“丁胜楠,你是76号的人,你怎么可以朝我开枪?”藏身之处暴露后,田中后岛已经从书柜中走了出来,他大声呵斥丁胜楠道。


丁胜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不过她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一边点射着不断从外面涌进营房的宪兵,一边跟田中后岛周旋。


唐明俊从铁笼中脱身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双枪,跟丁胜楠背靠背,两人四枪,与涌入的日本宪兵混战。


最终,在一片狼藉之中,唐明俊与丁胜楠联手将闯入营房内的日本宪兵杀光,唐明俊也如愿以偿地用枪打断了田中后岛的四肢。


双手双脚全部中弹,田中后岛喉咙中发出一阵阵哀号声,但是整座行营内已经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不过唐明俊跟丁胜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唐明俊原本就双臂受了重伤,刚刚完全是咬着牙,凭着一股毅力在坚持战斗,全身早就被汗水浸透。丁胜楠的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分不清到底是沾染了敌人的鲜血,还是她自己中枪受伤了。


“盛楠姐,你不要紧吧?”看到丁胜楠脸色苍白,唐明俊关心地问道。


感受到唐明俊的紧张和关心,丁胜楠笑了笑,然后微微摇头:“我不要紧,你赶紧给日本司令部那边发电文,免得耽误了你的任务。”


听到丁胜楠的话,唐明俊心神巨震,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廖意林交代自己的任务。他愣愣地看了丁胜楠半晌,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盛楠姐,谢谢你!”唐明俊发自肺腑地朝丁胜楠鞠了一躬,由衷地感激道。


也是这个时候,唐明俊才知道,丁胜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自己身上背负的任务,可是她非但没有揭发自己,反而在关键时刻站在了自己这边。唐明俊心中感动的同时,对丁胜楠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唐明俊在营房内找到田中后岛的电台,给日本司令部发送了一份与兵工厂玉碎的电文,随后,又走到田中后岛面前,轻声问道:“田中课长,我们先前的话还没有聊完,要不我们继续说,要是您能帮我释疑,我也告诉您一个重要的信息。”


田中后岛此时目光呆滞,眼神空洞,仿佛根本看不到唐明俊。唐明俊连续问了好几遍,田中后岛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耳中传来丁胜楠的闷哼声,唐明俊才不耐烦地踹了田中后岛一下,然后扶着丁胜楠走出田中后岛的营房。


“明俊,你知道么,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你的身份不对劲了。”走出


营房的刹那,丁胜楠突兀的一句话让唐明俊的身子陡然变得僵硬。


“要是我跟你一样参加革命,是不是就有机会跟你在一起了啊?”唐明俊还没想好如何回答丁胜楠,丁胜楠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听到丁胜楠的声音不对劲,唐明俊连忙放下丁胜楠,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然后唐明俊的眼睛瞬间变得红肿,因为他发现丁胜楠身上的要害位置中了好几颗子弹,血水正汩汩地往外流,丁胜楠此时的脸色已经没有半点血色,随时都可能陷入昏迷状态中。


就在唐明俊手脚无措地想着如何治疗丁胜楠时,丁胜楠的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两行泪水。


“明俊,你不用为难,其实在我知道你的特工身份时,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了。我是日伪特务,手上沾满了罪孽,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就是为你而死,然后在你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丁胜楠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唐明俊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丁胜楠,发现丁胜楠虽然脸上面容舒展,可是她已然闭上了眼睛,头也无力地耸拉到了一边。


“盛楠姐!”意识到丁胜楠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唐明俊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声,然后无力地跪倒了地上,抱着丁胜楠的尸体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唐明俊的头顶传来轰炸机的轰鸣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将唐明俊的呐喊声淹没。


田中后岛在爆炸的最后一刻,爬到了桌前,看到了唐明俊发出去的电文,田中后岛万念俱灰地叹了一声:“我输了……”话音未落,就被轰炸机炸得粉身碎骨。


目睹田中后岛的行军营被砸成废墟,唐明俊秘密地给丁盛楠进行了火葬。看着丁盛楠的骨灰随着袅袅的火灰随风而去,她生前所犯下的罪孽似乎也随风而逝。


“盛楠姐,我一直以来都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们认识得太晚了,我不能辜负念君的情义。我发誓一定会早日结束这场战争,不让其他人


重蹈你的覆辙。”跪在丁胜楠的衣冠冢前,唐明俊泪流满面。


唐明俊知道,这个乱世之中,有无数像丁盛楠这样的小人物。真正要为丁盛楠的悲剧负责的罪人,是发动残酷战争的日本帝国主义。


唐明俊在给丁胜楠举行葬礼时,日本人相信重庆兵工厂已然被田中后岛所炸,他们一边悼念田中后岛,一边举办庆功宴。


第二天,唐明俊红肿着眼睛回到了来到了大轰炸死难者陵园,见到了早就等候在这里的廖意林和温念君。


看到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女孩,唐明俊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丁胜楠昨天在日军行营内舍命相救的画面,然后紧紧地抱着温念君,半天不肯分开。


感受到唐明俊的激荡情绪,温念君没有任何的挣扎,任由唐明俊抱在怀中,面红耳赤地看着一旁微笑不语的廖意林。


“意姐,让您见笑了。”跟温念君拥抱良久,唐明俊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松开臂膀,朝廖意林讪笑道。


“明俊,你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已经通过了组织的最终考验,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了,你愿意么?”廖意林并没有笑话唐明俊,而是神色庄重地问道。


“我愿意!”唐明俊闻言,神色一整,眼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芒,朗声应道。


廖意林闻言,跟温念君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很快,温念君从身上掏出一面党旗,小心翼翼地展开。唐明俊在廖意林的引导下,向庄严的党旗宣誓,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


“念君,你是什么时候入党的啊?”看到温念君轻车熟路的样子,唐明俊好奇地问道。


“在某人加入76号,成为日伪特务的时候,我就入党了,因为我发誓要亲手诛杀某个大汉奸、卖国贼。”温念君轻咬银牙,娇嗔道。


唐明俊赧然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干笑两声,然后向廖意林请示


道:“意姐,田中后岛死在了重庆,76号那边群龙无首,我想回到76号,继续为抗日战争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想了想唐明俊在76号的影响力,廖意林沉吟片刻后,便点头同意了唐明俊的申请。


为了避免跟温念君缠绵而影响自己离去的决心,当天晚上,唐明俊便不辞而别,踏上了前往上海的列车。


“糟糕,自己因为丁胜楠的逝世而心绪大乱,忘记了告诉意姐‘火种’是内奸的事情。”列车启动前的刹那,唐明俊想起田中后岛跟“火种”在基督教堂会晤的一面,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列车门口,敏捷地跳下了列车。


唐明俊跳下列车的刹那,他听到有人在焦灼地大喊着自己的名字,循声看去,看到温念君正气喘吁吁地追着列车行驶的方向朝自己的跑了过来。唐明俊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你是不是心中有了别的女人!”跟唐明俊紧紧拥抱片刻后,温念君不依地娇嗔道。


“没……没有啦……”唐明俊眼神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脑海中却闪过丁胜楠的精致容颜。


不过温念君并没有注意到唐明俊的异常反应,她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兴奋地跟唐明俊说道:“明俊,你不能去上海了,国民党高层今天为你正了汉奸之名,而且授予你中校军衔。你以后想继续为革命贡献力量,只能以国民党中校的身份进行了。”


“啊?”听到这则消息,唐明俊一头雾水,他接过温念君手中的报纸,逐字逐句读了一遍,发现果然如此。


“怎么会这样,没有人跟我提这件事啊……”半晌后,唐明俊呐呐道。


“明俊,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工作么,你不会真的在上海有放不下的女人吧?”温念君质疑道。


“不是……我只是好奇国民党高层怎么会授予我这么高的军衔,你


比我早一年进入军统,现在也才上尉军衔吧?”唐明俊慌忙解释道。


“应该跟你杀死西田武有关吧,而且这一次轰炸田中后岛的行军营,你也是首功。我在军统一直都是负责后勤工作,立功的机会很少。而军统是最讲究论功行赏的地方。”温念君看向唐明俊的目光全是小星星,极大地满足了唐明俊的虚荣心。


“意姐知道这件事么?”经过温念君的解释,唐明俊勉强接受了自己成为国民党中校军官的事实,不过他很快便想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下意识地询问道。


“意姐当然知道啊,她建议你接受军统的授勋,在军统进行抗日与革命工作,同时叮嘱你千万不要暴露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温念君点头道。


国民党高层的授勋打断了唐明俊的计划,让他没法去上海整合76号的势力。唐明俊心中遗憾的同时,也因为可以跟温念君朝夕相处而窃喜。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火车站,然后回到了管二八,见到了早就等候在这里的廖意林。


“意姐,我有一件紧急事情想跟您汇报……”看到廖意林后,唐明俊第一时间将“火种”的事情告知了廖意林。


让唐明俊纳闷的是,他说完火种的事情后,廖意林非但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说道:“明俊,你不要激动,其实火种同志并非卖国贼,他跟田中后岛的交易另有隐情……”在唐明俊疑惑的目光中,廖意林侃侃而谈,将她了解的情况跟唐明俊叙说了一遍。


原来唐明俊与田中后岛前往的兵工厂,是“火种”特意为日军轰炸而仿造的空壳子,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吸引田中后岛上当。未承想“火种”的计划被唐明俊、曾景阳和温念君三个人彻底破坏,唐明俊最后更是亲手将田中后岛杀害。


“……‘火种’本来很恼怒你们几个人的行为,不过念在你们救国心切,而且有功无过,所以非但没有批评你们,反而对你们赞赏有加!”


听到廖意林的话,唐明俊下意识地跟温念君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却一阵后怕,还好自己几个人运气好,阴差阳错地完成了廖意林交代的任务,不然的话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得知“火种”并非汉奸,唐明俊心结被解开,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对火种也更加敬佩。


“对了,‘火种’让你晚上八点之前抵达左岸咖啡厅,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一阵寒暄后,廖意林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提醒唐明俊道。


“‘火种’要给我一个惊喜?”听到廖意林的话,唐明俊心中大喜,自己终于有机会看到他的真面目了么?兴奋之极的唐明俊顾不上跟廖意林跟温念君告别,转身便跑出了管二八,丢下廖意林跟温念君在办公室哭笑不得。


十分钟时间不到,唐明俊便赶到了咖啡馆,而此时距离晚上八点钟还有一个多小时。只是唐明俊丝毫没觉得自己提前了很多时间抵达接头的地点,而是局促不安地在咖啡厅中走来走去,脑海中也在组织着语言,回头见到了“火种”,应该如何跟对方交流。


唐明俊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过,他掏出怀表看了无数次,终于看到时针缓缓地指向了晚上八点整。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看到那个“亦师亦友亦父”的“火种”,唐明俊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揉了揉表情有点僵硬的脸蛋,认真地观察着咖啡厅大门的方向。


“请问您是唐明俊先生么?”就在唐明俊望眼欲穿,等待“火种”到来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间在他耳边响起。


唐明俊抬头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一眼,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


“我不需要服务,谢谢。”唐明俊以为是咖啡馆的服务生,委婉地拒绝道。


看到唐明俊仅仅瞄了自己一眼,目光便再次落向咖啡馆的门口,站在唐明俊面前的男孩不由得满脸通红,他鼓起勇气道:“唐明俊先生,是‘火种’让我前来跟你接洽的,他让我做你的联络员,跟在你


身边学习。”


听到男孩的话,唐明俊不由得一愣,他终于收回看向咖啡馆门口的目光,认真打量着眼前的男孩。看到男孩脸上青涩和期待的表情以及对方看向自己时毫不掩饰的炙热和崇拜目光,唐明俊仿佛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


“‘火种’还有跟你说什么吗?”得知“火种”今天可能不会过来,唐明俊的情绪陡然间变得十分低落。


男孩并没有注意到唐明俊的情绪变化,而是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道:“‘火种’让我跟在你身边好好学习,还让我务必保护好你的安全。我叫郭传博,您喊我小郭就好。”


被“火种”放了鸽子,唐明俊有如霜打的茄子,有点心不在焉的。不过看到小郭期待的样子,想起这是他特地派到自己身边的人,唐明俊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小郭作为自己的联络员。与此同时,唐明俊下定决心,自己要像“火种”与老于对待自己一样,好好地培养小郭,将共产主义的火种传递下去。


两天后,罗家湾的花园公馆,国民政府为唐明俊举行了盛大的表彰仪式。


因为追击和诛杀西田武及其飞行员团队,并且设计炸毁田中后岛的行军营,成功破坏日军对重庆的大轰炸计划,国民政府将唐明俊当成了抗日的典型,给予了大力表彰,被授予中校军衔。


在所有参会人员羡慕的目光中,戴笠亲自为唐明俊戴上了中校勋章,并且亲热地鼓舞了唐明俊一番。


在雷鸣般的掌声和镁光灯的急剧闪烁中,唐明俊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只是他的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一个疑问: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名军统特工?


“明俊,恭喜你啊,戴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平时想见一面都难。他今天不仅仅出席了你的表彰和授勋仪式,更是对你亲热有加,你以后前途不可估量啊。”表彰和授勋仪式结束之后,曾景阳主动揽过了


接待的活,跟唐明俊增进感情。


“景阳,在军统,你是老人,我是新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想起以后可以跟曾景阳在同一个战壕里奋斗,唐明俊有点激动。


“不敢当,在军统没有老人新人之分,只有上级和下级之序,尊卑不能乱。”曾景阳小心翼翼地看了唐明俊一眼,恭敬地回答道。


察觉到曾景阳的异常,唐明俊下意识地皱眉,“景阳,我们是同学,你这样跟我说话,我感觉怪怪的。”


曾景阳闻言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欲言又止地看着唐明俊,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景阳,你是遇到困难了,可以跟我说说么?”唐明俊关心地问道。


“哎,我之前是温副主任的人,一个月前才进入军统,所以中统的人视我为叛徒,军统的人视我为中统的眼线,我在两边都不受待见。事实上我是抵触中统破坏统一战线的行为,真心实意加入军统的。”曾景阳满脸苦闷地说道。


在曾景阳的耐心解释下,唐明俊才明白,国民党的特工组织分为中统与军统。中统属于党务部门的情报机构——主要负责处理国民党叛徒与共产党;军统属于军队的情报机构——主要负责对抗日伪政府与侵华日军。


抗战之前,中统的势力非常大,国民党的各级基层党组织,都是中统的特务网延伸;抗战期间,由于大片国土沦陷,沦陷区内的国民党基层机关基本上都被破坏,中统势力大为缩水,中统所获资源也渐渐不如军统,因此,军统势力渐渐碾压中统。


作为国民党的两大特务组织,军统和中统从来没有和睦相处过,两大特务组织互相仇视,甚至出现过杀害对方特工人员的行为,两大特务组织的争斗已进入白热化,所以从中统转到军统的曾景阳处境很是尴尬。


“原来党内的派系之争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听完曾景阳的叙


说,唐明俊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紧接着搂着曾景阳的肩膀道,“不过你放心,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同学,遇到什么困难,你随时可以跟我说。”


在曾景阳的引导下,唐明俊熟悉了军统的各个职能部门,最后进入了情报处,成为了情报处的副处长,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唐明俊熟悉情报处的日常工作之余,将花园公馆大楼内各个职能部门的办公室挨个拜访了一遍,算是混个脸熟。


进入军统的档案室翻查资料时,唐明俊下意识地想起了76号的老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档案室保管资料的老头,还请他吃了一份叫花鸡,让老头受宠若惊。


一番试探之下,唐明俊发现老头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普通小老头,他不由得有点失望。不过唐明俊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从老头那儿听说了徐敬塘的传奇故事,心生向往的同时,也多了一份警惕。


这一天,唐明俊正在处理日常工作,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间急促地响起,却是行动处的处长陈树尧让唐明俊去他办公室一趟。


唐明俊下意识地想拒绝陈树尧的邀请,毕竟情报处跟行动处是同级职能部门,陈树尧想要见唐明俊,完全可以到唐明俊办公室来拜访,而不是端架子喊唐明俊过去。


不过唐明俊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他这几天将军统的特工人员资料全部钻研了一遍,唐明俊了解到陈树尧表面上是行动处的处长,事实上却是徐敬塘的代言人,在军统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唐明俊走进陈树尧的办公室时,陈树尧正在作画,头也不抬地招呼唐明俊一声后,便不再搭理唐明俊,而是自顾自地对着画板,专心致志地勾描,仿佛忘记了自己约见唐明俊的事情。


见陈树尧故意摆架子,好像想给自己下马威,唐明俊也不生气,而是悄悄绕到陈树尧身后,安静地观摩陈树尧作画。片刻后,唐明俊忍不住暗暗点头,他看得出来,陈树尧不是在附庸风雅,而是真的在绘画上花了不少功夫。


“你也懂绘画?”陈树尧收笔后,见唐明俊没有丝毫的不耐,而是盯着画板出神,他好奇地问道。


“叶大家曾经受邀在育才学校讲课,我有幸上过叶大家的课,所以略懂一二。”唐明俊谦虚道。


“叶大家?你是说叶浅予叶先生吧?”陈树尧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兴奋道,“对,你是育才学校出来的,叶大家的确去过你们学校授过课。哎,可惜我一个大老粗,这辈子是没机会聆听叶大家讲座咯。”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陈处要是想听叶大家的授课,回头有机会了我一定通知您。”见陈树尧真情流露,唐明俊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个杀神也没那么可怕了。


“那我就先行谢过了。”陈树尧点了点头,客气地帮忙唐明俊泡了一杯茶,这才热情地招呼道,“在军统还习惯么,要是有人敢为难你,你直接跟我说!”


“陈处,您对我的态度转变得太快,我有点不习惯啊。”唐明俊端着茶杯,轻声打趣道。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军统就是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每一个军统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陈树尧指了指唐明俊,想要戏谑唐明俊几句,最后又放下手臂,朗声道。


感受到陈树尧异样的热情,唐明俊心中虽然纳闷,表面上却是坦然受之。


“唐处,听闻你是76号的情报专家,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一番寒暄后,陈树尧突然间正色道。


“陈处尽管吩咐。”唐明俊脆声应道。


“你也知道中统一直跟我们不对付,目前中统在重庆的实际负责人是温东岳,我严重怀疑温东岳跟日本人有勾结,只是苦于没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最近他的心腹曾景阳施展苦肉计混进了我们军统,我想让你从曾景阳身上下手,查出他们跟日本人勾结的证据……”


唐明俊没想到陈树尧第一次跟自己见面,就交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任


务,以至于陈树尧说完之后,唐明俊思绪翻滚,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陈处,曾景阳跟我一样是从育才学校出来的,而且一向热衷于抗


日活动,应该不会跟日本人勾结吧?”陈树尧催促了几声后,唐明俊才呐呐道。


见唐明俊竟然毫不避讳地帮忙曾景阳辩解,陈树尧肃然道:“唐明俊,你在我面前替曾景阳辩解也就罢了,在其他人面前,千万不要这么耿直,连载则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实话跟你说吧,要不是曾景阳机灵,几天前主动跟你套近乎,估计他已经死于我们行动处的暗杀了。”在唐明俊愕然的注视中,陈树尧拍了拍唐明俊的肩膀道。


暗杀曾景阳?唐明俊吓了一大跳,军统也太凶残了吧?


“既然你顾及同学情谊,愿意相信曾景阳,我们就暂且饶他一命。不过我建议你跟曾景阳相处时多长一个心眼,毕竟当初是他主动跟随温东岳的,现在又变换门庭进了军统,这个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陈树尧语重心长地劝诫道。


离开陈树尧的办公室时,唐明俊的心情很是沉重,一方面是陈树尧委托他的任务,让他感到蹊跷;另一方面,陈树尧的话让他心生疑窦,不知道自己是连载应该继续相信曾景阳。


“明俊,你今天晚上有空么,我叔叔想邀请你到府上做客,不知道你是连载方便。”临近下班的时候,唐明俊接到了温念君的电话。


唐明俊正在想如何接近温东岳,接到温念君的电话,他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要是你想我去温府做客,我就答应。”


“你爱去不去!”温念君显然没料到唐明俊会在电话中调戏她,娇嗔一声后,她便面红耳赤地挂掉了电话。


“那个家伙不会因为我的话而生气,拒绝赴宴吧?”挂掉电话后,温念君有点患得患失,不过想起叔叔最近的一些行为,温念君觉得唐明俊拒绝自己的邀请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我已经打电话邀请过了,唐明俊去不去跟我没关系。”


走出花园公馆时,温念君便笑了,因为花园公馆的门口停着一辆小车,唐明俊正倚在车门上朝她挥舞着胳膊。温念君慌张地打量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唐明俊和自己,她迅速地踩着莲步钻进了车辆。


“明俊,我们现在身处敌营,随时随地都要保持高度警惕,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我们的关系,不然的话我们俩都会有性命危险的。”上车之后,温念君忍不住唠叨唐明俊道,“你永远不知道暗处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我们看。”


唐明俊还是第一次听到温念君如此认真而严肃地跟自己说话,他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孟浪,随即犹豫着问道:“念君,你说我们谈恋爱需要跟组织汇报不?”


“等到你想起跟组织汇报这件事情,黄花菜都凉了。”温念君瞪了唐明俊一眼,霞飞双颊道,“我早就跟意姐汇报过我们的事情了。意姐说,我们可以发展革命爱情,革命和爱情两手抓。”


听到温念君的话,唐明俊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感动万分地抓住温念君的手,深情地说道:“念君,辛苦你了。”尽管唐明俊说得含糊其辞,温念君却听出了唐明俊的言外之意,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唐明俊,觉得只要能够跟唐明俊在一起,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明俊,虽然组织上同意我们谈恋爱,不过我们的爱情道路上还有一只拦路虎。”在唐明俊疑惑的注视下,温念君面露忧愁道,“我叔叔肯定不会同意我们之间的恋情的!”


“我们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唐明俊刮了刮温念君的鼻子,果断道。


“嗯!”温念君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即两个人会心一笑,唐明俊迅速地启动车辆,朝温府方向开去。


因为知道彼此属于同一个阵营,唐明俊跟温念君之间没有任何的顾忌和隔阂,郎有情妾有意的情况下,唐明俊跟温念君的感情一日千里,进展神速。


一路上,两个人商量着如何运用间谍技巧来谈恋爱,以避免身边的人知道。两个人说话的工夫,时间过得飞快,车辆不知不觉间已然抵达温府门口。


唐明俊踏入温府大门后,第一时间被温府的奢华震慑住了。


“明俊,非常抱歉啊,我叔叔临时碰到一点事情需要处理,需要晚一点才到家,你先随便逛一会儿,我去厨房那边跟大厨招呼一声。”唐明俊还在打量温府的雕梁画栋时,耳边响起了温念君的道歉声。


唐明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在温府管家的陪伴下,一点点地熟悉着温府。


“唐先生,别看我们府邸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其实我们老爷子的日常生活过得非常简朴,甚至到了抠门的地步。


“老爷子一再叮嘱我们,淘米水不能浪费,可以用来冲厕所,或者浇花;去菜市场买菜,务必要记得砍价。”


……


温府的管家是一个话痨,仅仅片刻的工夫,便自来熟地跟唐明俊聊得火热,也让唐明俊对温东岳有了新的认识。


当唐明俊在管家的陪同下逛完温府时,温东岳终于赶到了家中,而厨房已经准备好晚餐,一份份饭前甜点和沙拉被端到餐桌上。


温东岳诚挚地跟唐明俊道歉一声,然后跟唐明俊讲述着前菜的由来。看到唐明俊不以为然的样子,温东岳这才想起唐明俊在76号待过一年多,而前菜在日本料理中极为常见,唐明俊应该对前菜很熟。他及时地停止了讲述,开始对唐明的工作和生活俊嘘寒问暖。


温东岳的态度让唐明俊受宠若惊的同时,心中暗生警惕,猜测温东岳应该是有求于自己,才会对自己这般客气。


很快,一份份牛排被端到餐桌上,温念君在温东岳的示意下帮忙唐明俊倒上了红酒。


推杯交盏中,在温东岳的刻意奉承下,唐明俊很快便不胜酒力,看到唐明俊满脸通红的样子,温东岳朗声道:“明俊,我邀请你来府中做


客,一方面是对你晋升为中校表示祝贺;另一方面,我想邀请你为我做事,成为中统在军统的卧底,不知道你是连载愿意?”


“温……温主任,中统也好,军统也罢,都是给党国办事,哪有你我之分!”唐明俊醉眼朦胧地看着温东岳,打了一个酒嗝道,“我妈死于日军大轰炸之下,所以我加入党国最大的愿望是将小日本撵出中国,对于其他事情毫无兴趣。”


听到唐明俊的话,温东岳不由得脸色大变,他死死地盯着唐明俊的眼睛,只是看了半天,也拿捏不定唐明俊到底是在装醉,还是酒后吐真言,最后冷哼一声,索性吩咐佣人撤掉了唐明俊面前的红酒和牛排,不再搭理唐明俊。


“叔叔,不仅明俊母亲死于日军大轰炸,他父亲也是死于日伪特工的流弹,所以才会一个人深入虎穴杀掉西田武和田中后岛……”看到叔叔一脸阴鸷的样子,温念君连忙给唐明俊打圆场。


“你给我闭嘴!”温念君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温东岳打断。


温念君闻言便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将自己的牛排切成小片喂食唐明俊,让温东岳看得更加冒火。


冷嘲热讽了唐明俊几句后,见他压根不接招,温东岳觉得意兴索然,直接拍桌而起,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明俊,对不起啊,我叔叔立功心切,根本就没有顾及你的心情。”送唐明俊回家的路上,温念君柔声道歉。


“你不用愧疚的,我在接到你的邀请电话时,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唐明俊浑不在意地说道。经历过田中后岛的地狱式折磨后,唐明俊是真的没将温东岳的冷嘲热讽放在眼中,他甚至觉得,要是国民党的特工都像温东岳这样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自己的潜伏任务会轻松不少。


“你不介意就好,我还担心你念及我在旁边,会跟我叔叔虚与委蛇呢。没想到你会生硬地拒绝他的邀请,太不给他面子了。”


“我们同学好几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性格。不是迫不得已的情


况下,我是不愿意演戏的。”唐明俊赧然地笑了笑,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樱花,好奇地问道,“念君,当时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几乎都相信我是汉奸,怎么你就那么信任我呢?”


“因为你值得我信任啊,事实上你也没有辜负我的信任。”想起当年三个人在育才学校共同许下的愿望,温念君眉目含情道。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动人的女子,唐明俊动情道。


“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温念君莞尔一笑,柔声接道。


从温府回来后,唐明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全身心地投入了军统情报局的日常工作。


在签发一份文件时,唐明俊发现文件中有一组数据不对劲。他让助理去机要室取一份资料前来佐证,可是当唐明俊处理完了手头所有的工作,眼看就要到午饭时间了,助理还是没有将自己需要的文件取过来。唐明俊以为助理有紧急事情处理耽搁了,只好亲自前往机要室。


唐明俊抵达机要室时,发现自己的助理正在机要室的办公室中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唐明俊见状脸色一沉,不悦地喝问道:“武助理,我不是让你到机要室取文件给我么,你怎么在这里闲聊上了?”


“一组无聊的数据罢了,你直接签一个字的事情,有必要折腾人么?”姓武的助理抬头瞄了唐明俊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这就是你玩忽职守的理由么?”唐明俊被助理的态度气着了,他指着助理的鼻子厉声呵斥道,“我们的战士在前方浴血奋战,我们文件中微不足道的一组数字,是前线战士们的汗水和鲜血所铸就。我们都应该认真工作,为抗日做贡献。”


“唐处长,不要以为你是中校就可以颐指气使、上纲上线,机要处的处长是我堂伯父。你要是觉得看我不顺眼,直接跟他说就是了。”被唐明俊一阵呵斥,武助理的眼睛马上就红了,他梗着脖子跟唐明俊大吼道。


“想在军统吃饭,就得懂军统的规矩,连载则给我滚蛋,军统不养闲


人。”助理的话刚落音,陈树尧的咆哮声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见陈树尧帮着唐明俊说话,武助理如坐针毡。他慌忙不迭地跟唐明俊认错,并且迅速地将唐明俊需要的文件找了出来。


尽管事情得以顺利解决,唐明俊心中依然很不是滋味:国民党机关单位的工作纪律和工作作风实在太懒散了,跟76号的严肃和高效完全没法比。


“听说你跟自己的助理吵了一架,还在生闷气呢?”唐明俊坐在办公椅上陷入沉思时,曾景阳突然间蹑手蹑脚地进入了办公室,亲热地招呼道。


“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便知道了机要室发生的事情。”唐明俊苦笑道。


“明俊,不要忘了军统是干什么的,要是我们连自己办公大楼内的动静都没法掌控,怎么探悉敌情呢?”曾景阳得意洋洋地说道。


见唐明俊沉默着不吭声,曾景阳叹气道:“你可能初来乍到,还不习惯这边的情况。其实国民政府内部早就腐败不堪,每个人都想着中饱私囊,真正想干事情的人几乎没有。”


听到曾景阳的抱怨,唐明俊不由得眼睛一亮,曾景阳既然已经对国民政府失望,自己是连载可以趁机说服他弃暗投明,加入中国共产党呢?


想到这里,唐明俊义愤填膺地附和道:“哎,你说的情况我也意识到了,前线的战士在浴血奋战,躲在后方的高层却是腐败之风和享受之风盛行,这样的政府迟早要完蛋。景阳,你有想过要加入共党么?”


唐明俊的话刚落音,他的办公室大门便被一脚踹开,却是几个中统特工破门而入。他们直接将枪顶在了唐明俊的脑门上,以抓捕共产党员的名义将唐明俊绑了起来。


突然间的变故让唐明俊脸色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看向曾景阳,发现曾景阳眼神躲闪,脸上满是歉然的神色,唐明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被曾景阳套话了。


“你们中统的人公然跑到军统的地盘来抓人,是谁给你们的胆


子?!”狠狠地瞪了曾景阳一眼后,唐明俊朝着居高临下的中统行动处处长张德清质问道。


“唐处,你还是省省吧,没有真凭实据,我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我们中统干的就是抓叛徒和共党的活儿,即便戴老板是共党,我们也照抓不误。”张德清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便将唐明俊强行押进了中统的审讯室。


审讯室中,张德清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先是对唐明俊进行了一番残酷的刑罚,想让唐明俊承认共产党员的身份。唐明俊非但没有屈打成招,反而对张德清破口大骂,将张德清气得七窍生烟,隔壁的温东岳也是听得直皱眉头。


火冒三丈的温东岳命令张德清对唐明俊施行老虎凳刑罚,就在唐明俊痛得意识模糊,被逼强行在供认书上摁手印时,陈树尧领着一队人马持枪闯进了审讯室,直接拿枪对准了审讯室的张德清一行人。


眼看双方一触即发就要进行火拼时,审讯室的电话急促地响起。


陈树尧跟张德清看着办公桌上响个不停的电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电话的那一头是谁,最后陈树尧示意张德清接听电话。


“唐明俊是我的人,你们中统要是无端搞他,就是在我头上拉屎,我不介意用轰炸机把你们中统局给炸了。”


随后温东岳又接到了顶头上司的电话,询问唐明俊是共产党一事是连载有确凿的证据,如果没有就暂且先将唐明俊放了。


尽管温东岳不知道为何唐明俊一个小小的校官会有那么多的大人物来保他,他最终也只能以证据不足将唐明俊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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