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头已过豪杰墓,世间称雄剩几人。诸位看官,今日小老儿在此不说那陈旧老调,不说那儿女情长。只说那荒草掩坟头,岁月记不住的逝去之人。”喧闹街头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老者站立在齐腰的长条桌后语调激昂。围观的人群一层又一层地将老者团团围住。
“老头,大白天说什么死人,给我们找晦气啊。不听了!不听了!”
“对啊!大早上的给我们找晦气。散了!散了!”
围观的人群一听不是昨日的神仙志怪,而是要听什么已亡之人,纷纷起哄要散了去。“静一静!静一静!”老者见人群要散去立马提高了音量。“今日小老儿的说书不收钱,之时恳请各位看官能让小老儿说完这已亡之人。”本来要散去的人群一听不要钱立马安静了下来。“那各位看官,小老儿可就开始了。”
“啪!”黝黑沉重的惊堂木在长条桌上狠狠落下。
“布衣金甲荒草冢,草席玉椁有何差。小老儿今日撒酒祭战灵,说说那作古的天骄英豪。修仙证道,踏歌行路······”
老者语调激昂,绘声绘色,情至深处更是哽咽的无法出声。围观人群恍若身临其境,为那些未曾听闻的名字发出一声声哀叹。一些待字闺中的柔弱女子早就梨花带雨,为那些英豪天骄掬上一把同情泪。
“啪!”惊堂木再响。老者端起已经不复温热的黄酒,一口饮下。“各位看官今日小老儿就到这了。明日依然说那神仙志怪。”老者深深一揖,算是谢过了众人的捧场。
“这就没了,还没听过瘾呢。”
“对啊,我们加钱。”围观的众人对刚刚的说书意犹未尽。
“呵呵。各位看官,小老儿说了今日不收钱便不收钱。若是愿意明日再来捧场。谢过,谢过。”老者说罢。便开始收拾起家伙什儿准备离开。
“老头,你说这天骄都葬在了这陵城,我们为何谁都没听过这座城啊。这陵城到底在哪啊?”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庄稼汉子问道。“这位看官,还请抬头望天上看,这陵城就在诸位的头顶之上。”老者指了指众人的头顶。大家跟随着老者手指的方向往天上看去。好多人脖子都酸了也没能在天上看到所谓的陵城。
“老头你就糊弄我们,这天上除了日头,连个鸟都没有,哪来的陵城。”庄稼汉子没能看到陵城还差点扭了脖子,只好把气撒在老者身上。
“呵呵。你们肉眼凡胎怎能看见这英灵埋骨之地。”老者笑意沧桑。浑浊的眼中倒映出一座巍峨的巨城,横亘在苍穹之上。“不早了,不早了,小老儿还得赶路回家,回去晚了怕是得饿了肚子。”
噪杂之后,人群慢慢散去·····
幽明大陆,天地开辟后的第一块大陆。大陆之内的生灵将其划分为渊、湛、泫、微、昧、悠六块区域,六域边缘紧邻着一海一林一漠一沼,因此也被称为四极六域。在这四极六域之内有着一座陵城,虽为城却非活人的居所,悠久岁月里一直都周天万族大战的修罗战场。
陵城横亘在渊境的空中已不知多少岁月。高耸的城墙由无数块厚重的灵岩堆砌而成,城墙的四角之上,盘踞着四只面貌各异的龙形生物,昂兽朝天,作怒吼状。城墙之内,呼啸的狂风卷带起漫天的泥沙。深褐的土壤无数年来在血液的浸染下早已变作暗红,在狂风的吹拂下,彷佛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四处散落的破碎兵器在时间的消磨下早已失去了原来的神性,内蕴的神祗更是随同主人一起消亡在了岁月的长河中。
不远处,一座宽广的血色湖泊静静的坐落在沟壑纵横的大地之上。这是昔日绝世强者在大战之时造就的,湖内的血色液体是自古以来陨落生灵的血精,不知为何会在此汇聚在这湖泊之中。再往深处行进,残碎的尸块和骸骨越来越多,再继续深入地面已经被无数的残碎尸块给铺满。尸块尽头矗立着九座高大的山峰,昏暗的光线中,宛如九位顶天立地的巨人并肩而立在地平尽头。
不,那不是真正的山峰,那是九座尸山!各大种族的生灵都有!身躯断裂的真龙、周身碎裂的凤凰、仅留一颗头颅的神犼······
如此惨烈的场景,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殷红的鲜血自尸山各处不断渗出,这些尸体似乎前一刻还活着。
山脚之下,殷红的血液汇成了九道奔腾涌动的河流,向着一口普普通通的水井流去。水井旁矗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石碑之上镌刻着的文字早已无法辨认,只有“神魔井”三个字依稀可以分辨出。
“呱”
一只顶着三颗硕大头颅的怪异鸟类从远处疾驰而来,宽广的翅膀,扇动间在地面上掀起阵阵狂风。身躯庞大的怪鸟在尸山之上落了下来,三颗头颅张开大口正准备大快朵颐,一只骨爪从尸体间猛地冲出,紧紧地抓在怪鸟的头颅之上。
“嘭!”鸟头被骨爪捏碎。随即,又一只骨爪从尸堆中冲出,狠狠地插进了怪鸟的胸膛。怪鸟凄厉地惨叫在风声中未传多远便渐渐消散,高大的山峰之上又添了一具残尸。
这样的悲剧每时每刻都在上演,陨落的无上生灵死前不甘,积存的怨念千古不散,不时附着在尸体之上。更有甚者,在死后孕育出了新的生命,成为了尸修。
“轰!”
一道血色闪电凭空而出。
“咔嚓!”
越来越多的闪电出现,紫色的劫云在空中不断汇聚。尸山血河之中的神魔井成为了闪电的目标,一道接着一道的巨大闪电接二连三地劈出。九道血河早已在闪电恐怖的力量之下被蒸发殆尽,井口之上却依然涌动着殷红的血液。
劫云汇聚,电光炽盛,银蛇乱舞,十方闪电尽皆汇聚到此。
“轰!”
天地间沸腾了,肆意舞动的电蛇围绕井口,粗壮如山的雷霆轰击而下。井口的血液不断减少,前一道闪电未曾消散,下一道就已经击入井口,狂暴的能量肆意激发,井口周围的地面已被生生击沉数丈。
“咚!”
天地间,闪电更加狂暴,更加炽盛,一片电海自劫云中降下,将神魔井淹没在其中,撕裂虚空。
随着血液不断减少,洁白晶莹的井壁暴露在空气之中。电光激射,映照着井壁几乎透明,隐约间可见井壁上无数蝌蚪一样的神秘符号在熠熠生辉,不断涌出神秘的力量抵抗着狂暴的天劫。
雷海翻滚,井壁上的神秘力量终归难以抵挡。井中血液渐渐干涸,环绕着的电蛇未曾减少,反而愈发多了起来。
“咚!”
天地间彷佛敲起了战鼓。
“咚、咚、咚······”
鼓点愈发急促,还不断伴随着阵阵喊杀声,好像有无数人马汇聚在此进行无形的厮杀。喊杀声越来越大,战鼓之声震聋发聩。随着鼓点的加快,九座尸山之上不断有尸体爬起,对着劫云密布的天空放声嘶吼。暮然响起的战鼓,将昔日战死的生灵再次唤醒。撑起残破的身躯,捡起昔日断裂的神兵,对着满布雷霆的上苍释放出铮铮战意。
“吼!”
一只身躯破碎的真龙,自大地之上抬起了低垂的头颅,昔日动辄破碎山河的身躯在大战中被击碎,此时拖动仅存的残躯再度激发昔日无上战意。不远处,一只神凰长鸣不休,化作一团神火冲入雷海之中······
越来越多的尸体站了起来。不!此刻他们不是尸体,而是沉睡千古之后再度归来,跟随着激烈的战鼓向着命运发出最强一击的战神。
巨大的鼓声几乎连成一片,响彻天地间!轰然作响的雷声在此刻也显得无比微弱。冲天而起的大军在神魔井和天雷之间形成了一道世间最坚硬的盾牌。粗如山河的雷霆轰然降下,灭世的的力量在此刻尽显无疑。
时间不断地推移,当最后一具尸体化为齑粉随风而去后,雷海终于落下了。井壁在瞬间崩碎,雷霆化作光柱灌入井中。疯狂的电蛇将井彻底引爆,大地之下传来爆炸的闷响。随即方圆数千里的地面齐齐塌了下去,原先井的位置此刻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雷霆散去,劫云渐渐消散,暗红的飞沙裹杂着尸灰在大风中肆意飞舞。塌陷的地层中拥挤着更多的尸体,之前堆积的尸山不过茫茫尸海的冰山一角。天坑处的地层却没有任何尸体,土壤之间的纹络宛如人体的血管经脉,土层深处一颗由泥土构成的巨大心脏在不停地跳动着。
“咚、咚、咚·····”
剧烈的心跳引动着空气。彷佛整个世界都在跟随心脏的律动一起跳动。一股强烈的生机从中发出,心壁张弛间,一个身影隐约可见。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恐怖的律动已经达到了最高点,地表塌陷着,土层中的尸体不断爆碎,远处的血湖激荡起滔天的巨浪。陵城已经处在毁灭的边缘。突然,心跳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咔。”
物体破裂的声音传了过来,细碎的裂痕在心脏上蔓延开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心脏破碎,一个瘦小的婴儿降生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