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整治渣车
作者: 潘昌操更新时间:2017-06-19 11:02:41章节字数:5144

如果说,整治渣车的行动是同正规军作战,一辆接一辆地处罚,是“大兵团”的作战,渣车驾驶员们大部分能配合警察工作,一天下来,只要民警不懈怠,一般会有几十张简易处罚书的收获,民警也不觉得有多不容易,相反有一种收获“成果”的成就感;那整治二、三轮车的行动就象和游击队打“游击”,一见警车通过,聚积在一起的运营二轮、三轮便作鸟曽散,警车一去,又重新汇聚,就象附在骨头上的蛆虫一样无法祛除。


稍有经验的交警,都不愿和这些“乌合之众”打交道,“难管理”,“难纠正”,“难处理”,是每个交警面对摩托车营运治理,必须面对的“三难”问题。


不过,再难做的工作总有人去做,再难完成的任务,总得有人去完成。不然法律的尊严在这群法制意识普遍淡薄的群体中很难体现。动用机动巡逻力量去管理,去整治,就是这些年花园大队针对这方面工作的最好的选择。


早早地,花园大队就出动了两个机动组进行摩托专项治理整顿。


“洪哥,今天和你一齐合作,肯定成绩不俗的。”


说话的是机动二组的周天阳。


这年青人,一米八三的个子,八六年出生,长得高大挺拨,俊美的外形,英俊孔武的脸,很逗女孩喜爱,如果不是结了婚,屁股后面的追求者一定一大串。


"哎呀,兄弟,都知道你是老机动组的中坚,今天我们合作一定会有效果。"


“洪哥不要谦虚,老交警,工作狂,都知道你的能耐。”


两位民警在相互的“吹捧”中,各自去大队停车场开了辆依维科,带着本组的搭挡和队员奔向“战场”。


渝南区二轮、三轮的营运可以说是历史悠长,形如一块老牛的,坚硬无比的骨头。可以这么说,洪剑当了好久的警察,就啃了这块骨头好多年。


洪剑记得,当初大多是残三轮营运,只有少部分健全人,在车站、码头、居民聚集区营运,影响了交通秩序,也是交通安全的隐患,同时给交通事故的善后处理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要么肇事逃逸,要么没钱赔偿。


当时还是渝南大队的老支队,向区政府打了许多报告,常务副区长王伯生在老支队的动员大会上,拍着胸脯说,他相信人民政府能一定对付得了几辆残三轮,一定能将摩托车非法营运治理得透测,让这些“怪胎”销声匿迹。


对王伯生的话, 洪剑记忆深刻,因为一个大区长站在当时还是科级单位的渝南老支队大会上讲话,至今为止,也是大姑娘上骄,头一回。特别是那“怪胎”的比喻,喜欢写诗的洪剑认为很贴切。


一时间,老支队全体总出动,有整摩办的专项整治,有执勤民警的日常处罚,还有派出所、交通局的配合,一时间整治三轮的行动,热火朝天。战果丰厚,整摩办停车场停放了收扣的三轮二百多辆,一排排残三轮杂乱地堆积如山,又多破烂不堪,远远望去就象横七竖八躺着的受过伤的尸体。


一时间,公路上三轮车几乎不见了,残疾三轮的肆无忌惮的运营收捡了,各种报纸、电台、电视台等新闻媒体也纷纷报导了这次大整治行动,见没有过多的负面影响,王伯生笑了,交警老领导肖斌笑了。


一星期过去了,本来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暗流涌动,不一会就要掀起狂浪。


渝南区的残疾人三轮车驾驶员们,暗地里纠集外区的上千残疾人,聚集在渝南区政府门口,向政府示威,他们认为,不偷,不抢,靠劳动挣点辛苦钱,绝对没有违反国家的法,要求政府退还收扣的残三轮。


渝南分局出动了大批防暴警、武警到现场维护秩序,劝散人群,也不能控制局面,最后还是当时的分局局长刘峰局长请示市局后,强行带离了为首的数十人,驱逐了附从人员。


事态还没完,惊动了中国残联,最后辛辛苦苦收的车该放的放,该还的还。声势浩大的残三轮整治,就这样草草收场。


一时间开三轮的残疾人威风了,这些人更不把交警放在眼里,不用说民警不能纠正随意的违章,就是民警日常去管理,叫他们驶离乱停的地方,根本不会理会,稍有不满,要么躺地下耍横,要么就纠集一群残疾人司机来闹事。


后来这些人干脆不要残疾三轮了,全换成豪华版的大排量的正三轮,再后又衍生出了大量的二轮运营。最后营运的根本没有多少残疾人了。这些人或许早发了。


这种虎头蛇尾的治理,最终形成了尾大不掉的痼疾,也致这块畸形骨头越长越硬。


二辆依维科时而配合,时而分开,洪剑也果然不同反响,不到二小时就处罚了二十多辆车。


“快看,那里又有一辆不戴头盔的二轮。”


协警王泽喊着。


“二轮,靠边,你未戴头盔,停车接受处罚!”


洪剑用步话机喊着,不敢用太大的音量,害怕把骑摩托的男子吓着。


摩托司机司机扭头看了一眼警车,加大油门,“轰……”飞野似的跑了。


洪剑一看是个无牌的越野二轮,上面坐的是个十八九的少年。


“追他这狗日的!洪哥,这种摩托最讨嫌,一般无证。”


王泽,气愤地吼到。


王泽,五十出头,长得精精廋廋。夫人赵君也在花园大队做协警。


“算了,我也知道这种少年,喜欢骑这种车,还喜欢飙车。”


“特别是夜晚,群众投诉特别多。”


“不容易追上,就是追上,若把他碰倒,那是多年青的生命。”


“说不定我们这辆依维柯明天在报纸上就是头条。”


洪剑做着王泽的工作,虽有时粗鲁,心却想得很细,他明白做公安工作有时必须把面对的许多事情想得很细。


“便宜那小子了,的确安全要第一。”


王泽的回话,显出了五十岁的人的稳重。


东南路口,洪剑将警车死死紧逼在一辆“川CJxxxx”的三轮前面,没办法,若不逼紧,稍有缝隙,驾驶员就会摘拼命去挤,一旦出了缝隙就会象那辆越野二轮一样逃窜。哪怕把警车碰坏也无所谓,洪剑在平时的此类管理中,不知被碰坏了好多次警车,真的不敢去追,面对这些发疯的人群,洪剑不敢去面对可能出现的后果。


渝南区恐怕百分之九十以上三轮都是象这种是外地号牌的三轮车,渝州市交警总队早就不允许三轮车在本地上户了,这些三轮车主怎么去上的户,在什么地方买的车,洪剑不得而知。


刘日华带着王泽迅速下车让三轮驾驶员出示了证照,然后交到了驾驶室里的洪剑。更多时是洪剑从驾驶室跳下去收缴证照,因为“依维柯的中门有时真的不好打开,如果民警不及时下车拦住开三轮的驾驶员,有些无牌无证者,会弃车而去,只留下那根本不值多少钱的破车,交警还要花时间给他拖走。


“警官,求求你嘛,我老婆下岗,做清洁工,儿子高三。我没有具体工作,出去打工手背受过伤,年级也不小了,工作不好找啊,跑三轮无非也想养家糊口啊。”


“你如罚我两百,我三天都找不回来。”


洪剑仔细地看了驾驶证的信息,再打量着它的主人,驾驶员正好和自己同年级,一张经历过沧桑的脸,看不到半点白色的印迹,眼角布满了皱纹,头发黑白各一半,看上去比自己似乎大了整整十年。


“你儿子在读高三?成绩如何?”


“是的,警官,明年高考,还争气,在班里全是前三,也许是我的骄傲,老家还有老娘,没法啊,负担重啊。”


洪剑见他说完,眼里还浸着泪水,加上这人的家里成员和自己好相似,同样为人之子,为人之父,同样的望子成龙,难免有了恻隐同情之心。


洪剑的确也如曾红大队长所说,是个从不按规律出牌的人,在他心中,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全部按法律原原本本执法,比如那些渣车司机超载的行为,要打满他们的12分,就只需要四次纠违,若每个司机的分都打爆了,那社会稳定和和谐只能是空谈。


但三轮车乱停违法的填单选项,真的没有填渣车违法那么大,渣车可填超载,可填冒装,可填车身或号牌不整洁……民警每填一样选项都有说得出的理由,万一被投诉或被分局、支队的纪检部门查到执法仪记录,都会说得出冠冕堂皇的依据。


洪剑清楚地记得,在南中大队时,巡长夏风就是经不住违法者的一再求情,满足了违法者要求不扣分的请求,就随意填了一件罚款高些,但不扣分的处罚。谁知,这名驾驶员拿着单子到分局投诉,说他没有这种违法行为,纪检部门一查夏风的执法仪,的确别人没有这种违法行为。夏风被算的是有效投诉,当月考评全部扣完,取消了年终的评先,评优资格。还连累整个大队当月排名全分局垫底。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可谓教训深重。而偏偏洪剑就是那种长期不长记性的人。


“警官少罚点,求求你。”


洪剑没开腔,因为旁边的刘日华在时不时地看着,后面还有王泽树起耳朵听着,毕竟,三轮车证照是他们辛苦收上来的,更可怕的还有胸前的执法仪闪着殷红的光芒。


默默地写着,把夏风的教训忘得一干二净。在关键项目上填的是,“三轮机动车超载一人”,比违法停车整整地少罚了一百元。


“白眼狼”总是很少的,总之很少遇到,洪剑心里想到。


违法驾驶员也不是一个不盯秤的人,迅速地签了字,说了声:“谢谢”,开着三轮车离开了。就是这声“谢谢”可能让听者产生了怀疑。


洪剑就是那种人,只要没有领导在,他就是绝对的主角,能力使然,个性使然。处久了谁都不会舒服。洪剑的主断专行,不征求意见的行为,可能让同组的同志多少有点意见,只是洪剑从没去想过而已。


在茶花大道口,一辆坐了四人的二轮被拦下,四个人的重压,圆股股的轮胎变得扁平,就算这名驾驶员想跑,肯定也跑不起速度。


“我承认我违法了,但警察,你们看看,那些助力车,速度比我们慢不了许多,不戴头盔,超坐,你们怎么不管?”


二十多岁的驾驶员,口沫横飞地说着,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


“那是非机动车,没有驾证的,我们也管过。”


此次说话的是善于沉默的刘日华。


“管,那我没见过,罚了那些人多少?大不了就是十块、五块的吧,你们这种执法,老子就是不服。”


“专门整摩托,罚得还很重,还要扣分,你们就是一群土匪在抢钱。”


血气方刚的小伙,此时象一头发怒的狮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洪剑撕碎。手里抖动着两张共罚一百五的单子,还呸呸地吐着口水。


洪剑心中有数的,驾驶员没戴头盔,还超这么多人,还出口伤人,不重罚难以平心中的恶气,遇强则强,遇柔则柔,这也是洪剑多年的个性。


你骂我,只要不打我,就当没听到。洪剑虽有武功,从来不会对老百姓动手,在他心中那是衣食父母。


“小伙,骂够没有,你比我儿子大不了多少,安全第一呀,只有你珍重法律,法律才会保护你,你会明白的。”


“今天我们罚了你,你以后才会记住曾被罚过,对你有好处的。”


“每一个成人,做任何事都会有约束,都要有节制,你会懂的。”


“小兄弟,戴好你的头盔,回家吧。”


小伙子在洪剑的话语中好象听懂了什么,在洪剑慈爱的目光里似乎读懂了什么,不再怒骂,骑上摩托,戴上了头盔,丢下同行的三人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你还动手,还袭不袭警!”经过半天的疲惫,中午刚踏进大队大门,洪剑就听到周天阳愤怒的声音从询问室传出。


闻声走近询问室,洪剑看到周天阳嘴角有血,脸上有红色的抓痕,英俊的脸上长满了怒气。


屋子里,漂荡着刺鼻的海椒味,那是催泪瓦斯喷出后留下的气息,洪剑早就在以前的执法中试闻过。


“洪哥,如果是你,你肯定把他打趴。”


“我检查他的证,他说没有,我们扣他二轮车,他一通老拳就向我打来,还要跑,我和冯强费了好多力,还用了催泪瓦斯才制服了他。”


周天阳愤怒地向洪剑诉着。


洪剑看了看被催泪瓦斯喷过后,眼睛还红肿得很厉害的驾驶员,约三十岁左右,身体也的确强壮,和张老七比,没那么高,但还要结实。


手虽被拷着,但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如果下次碰到你,老子也要揍你!”


那张愤怒的脸对着的是周天阳,嘴里仿佛要喷出火焰,将周天阳烤焦,烤化。


如果倒回去二十年,洪剑肯定也想对这种人练练手,为兄弟解解气。


但自从“三讲教育”、“三项教育”、“纪律作风整顿”、“五条禁令”一系列活动实施以来,公安机关的纪律越来越严,不要说随意出手,就是稍有点的体罚都要被纪律处理。


洪剑只有很很地瞪了驾驶员一眼,心道,法盲一个。


微笑着安慰周天阳道:“兄弟受苦了,党和人民会记住你的。”


一句话,把正在问材料的周天阳和冯强都逗笑了。驾驶员也抬起眼睛盯了一眼洪剑,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午饭后,那名强壮的驾驶员被人文派出所带走,在上警车前回过头来,又是一阵狂骂,那模样仿佛整个交警队的人都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洪剑又准备出去整治,他是那种精力旺盛,干工作不要命的人。


“洪剑,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下!”


这是何元虎的声音。


走进办公室,只见何元虎一脸怒气。


洪剑想,我工作这么卖命,教导员那架势好象不是要表扬我。


“你看,你看,共五张!”,“你私自降低了罚款标准。”


“你不要解释,也不要抵赖,我们看了你的执法仪的。”


何元虎似乎很生气,长长头发盖住的那条红伤口也能看得到了涨起的红筋。


“还有一张你给两个人只开了一张单子,叫他们下去协议平担罚款数额,你认为是在处理交通事故啊!你还是老民警。”


“同情弱者,谁都会,关键是我们是执法者!”


洪剑听着,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啥子风浪没见过,何况教导员还是个小兄弟。


“何教,你不用生气,怒伤肝。”


“把大教导气坏了,我责任更大。”


“该怎么处罚,你就处罚吧,我老洪认!”


“我一向认为老洪你工作不错,但你这么做,万一被支队查到,我们大队的排名就…… 你知道的。”……


何元虎终于叫了一声老洪,气也稍消了点。


“老规矩按大队的纪律方案办,扣六百元考评。”


洪剑想,一月共一千考评一下就出脱六百,“大红袍”的肚子下次只会吃半箱了。


“没事,没事,我洪某认了,你何教不必内疚。”


说完,大踏步走出了教导员办公室。

第一卷 正文
- 收起
为该书点评
系统已有0条评论
  • 最新评论

更多登录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