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力垂目，神态平静地数着一串念珠，小麦坐在他对面，含着吸管，一脸天真地望着他。

小麦的这幅神情、姿态、动作，是思考了很久确定的，她在仔细分析了黄小欢的履历并向西瓜等人了解了许力当年的旧事之后，决定自己也以一幅天真无邪且坚定不移的女警形象出现，她要让黄小欢在许力面前重生，至少也要让许力从她身上感到到黄小欢的痕迹。

这是一种别人无法体会证据无法证明包括她自己都没法说明的体会：通往真相的道路，或许就在许力那里。

小麦这样模仿黄小欢的目的很清楚，揭开一个人的伤疤，往往更能够接近真相。

许力就这么不停地数着念珠，面带笑意，却一言不发，小麦实在有些忍不住，终于含着吸管，含混不清地问：“嗯……额！我该叫你许先生呢，还是力哥？”

许力：“力哥，是棒棒的学名。”

小麦：“哦，那我叫你许先生，还是许大哥？”

许力：“许大哥就算了嘛，本来呢，你叫我许先生虽然有点做作，我还可以接受。不过因为黄晓明居然也有胆子去演许文强，让许先生这个称呼不仅显得做作，还很可笑。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许力，许文强的许，丁力的力。你实在学得过意不去，就象我们大多数重庆人那样，叫我许老师。”

小麦转动了一下眼珠，又天真地嘻嘻一笑：“嗯……许老师……你好幽默，不过，我觉得晓明很帅，比周润发更帅，周润发都那么老了，而且有点土气呢。”

许力点了头：“看得出来，你很聪明，不过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无下限。你男朋友与黄笨蛋的外形是一种类型的，高大帅气，五官精致，表情做作，所有的表情都在表现一个词。”

小麦问：“什么词？”

许力：“他一直在说：我很帅，我很帅，我很帅……希望你的男朋友不要象黄笨蛋。”

许力说完笑了，小麦白了他一眼，低声道：“讨厌……”

她觉得自己演得还算不错，越显得幼稚单纯可笑，对方就会越加轻视，气场越强的人，在这种轻视对方的心态下，往往更容易流露自己的真实内心。所以小麦要把这个天真女警的戏继续扮演下去。

于是她叹口气，继续说：“象我这样年龄的小女人嘛，都是喜欢帅哥的，这有什么值得笑话的。不信你问你那个花店的小女朋友，看她也是不是喜欢帅哥的。”

许力又笑了，说：“我懂你的意思，你吃醋了。”

小麦睁大眼睛，愕然道：“我吃什么醋了？”睁大眼睛是刻意的，但愕然这个心情却是真实的。

许力说：“那个小姑娘和大米不过是萍水相逢，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在花店卖了一束花给你的男朋友而已，那是她的工作，何况那花还是大米买来送给你的，你有必要吃醋吗？对了，我得申明一下，那个花店女孩不过是我的一个网友而已，不是我的女朋友，连她的真实姓名我都不知道。不过据我观察，她不是那种见了帅哥就失去方向感的女孩。”

小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别笑话我，女人也许是小心眼，更也许是准确的第六感，实话给你说，我总觉得那个女孩会和我成为对手，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许力笑：“我们可没有一致的利益，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抢走了你的男朋友，那和我可没有关系，我不介意。反而对我有好处，我正好脱手，旧的不去，新的怎么来？”

小麦嘟哝道：“你们男人真坏，欺骗人家的感情……许先生，我真心想说，那个女孩挺不错的，你珍惜她吧。这样对我也有好处，省得我家那个花心大萝卜动歪脑子。”

许力沉默了一会，说：“我也说真心话给你听，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没人相信的秘密。”

小麦又做出天真的神情，睁大眼睛，自己觉得表情很好笑。

许力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有老婆孩子的，所以我不会对其它任何女人动心，我只会爱她一个人。”

小麦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在她了解的资料中，许力只有一个前女友叫黄小欢。

许力闭上了眼，语调象做梦一般迷离：“但是，我的老婆孩子，他们在时空隧道迷失了，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小麦脑袋立即晕了一下，真的睁大眼睛看着许力，许力的左手仍然不停地数着那串捻珠，只是数的速度忽然变快了。

小麦骂了一句自己，稳定了心神说：“原来你有妻子，而且不是小欢姐，我以为小欢姐一下在你心中没有人可以替代呢。”

许力停下了数念珠，眼睛忽然睁开，闪过一丝光芒，小麦从其中看到了伤痛，刚要说话，许力却抢先说了出来：“不错。欢欢在我心中没人可以替代，但她不是我的老婆……麦警官，我想给你说老实话，第一，我有老婆，她迷失在时空隧道了；第二，我真心没有女朋友！当然，我会有网友，女网友，或者一夜之缘。”说完他盯着小麦的眼睛。

小麦耸耸肩，无言以对，忽然觉得自己想象的的方式对付不了眼前这个人。

许力又说：“你很聪明，模仿能力也很强，效果也不错，你让我想起了从前的时光。我看这样吧，既然你有了这种模仿的提前准备，也应该有进一步深入的准备，趁时间还早，我们就不喝茶了，不如我请你一起去吃个饭吧。嗯……对面三楼有家意大利的牛排不错，每逢周三下午6点到8点买一送一，我们可以边吃边聊，喝杯红酒什么的，我可以告诉你许多以前的事。你的小欢姐姐少女时代的事。”

说着他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看着小麦。

小麦脸红了，不知道是假装红还是真的红，不知道是羞涩还是窘迫，不知道是答应还是继续装下去。

许力向前凑近了她，继续说：“吃过了饭，如果我们聊得愉快，就再逛逛商场，给你买件小礼物，晚点再看个午夜场的电影……电影散场后我们就可以做这种气氛下该做的事了……当然，这需要在你愿意，而且不回家的前提下。你随身带有身份证吧？”

小麦涨红了脸，忽地一声站了起来，气得话也说不出来，许力仰面倒在椅背上，无声地大笑。

麦气回到警局，气呼呼地对西瓜说：“那个许力，是不是有精神病啊。早知道他这么张狂，居然敢打我的主意，我就该把他喊到局里面来喝茶！”

西瓜呷着茶，微笑不语。

小麦说：“哼，你现在舒服了，管管证件护照什么的，一点没有压力，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竞争上来的。”

西瓜说：“我早给你说了，许力从前有看透人心的超能力，现在据他自己说超能力消失了，是不是真的消失我可不敢保证。就算是消失了，我看他也不是笨蛋。你不能把他当成我们一样的傻瓜来对付。”

小麦在沉浸在刚才的愤怒中，用力跺跺脚，嚷道：“哼！居然敢对我动心思，简直是太胆大了。”

西瓜慢条斯理地说：“五年以前，我还是个普通刑警的时候，许力用他的超能力帮助我们破获了一起跨国的毒品大案，这是轰动全国的大案子，不仅仅查获了大批毒品，还打破了一种制毒的新技术和新渠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单凭警方的力量就摧毁了一个有重武器、走私军火的国际犯罪组织在中国大陆的基地。真是大案哪，我们的刘队因为这件功劳，才被公安部破格连升两级，成了现在的刘局……小欢也是因为这个案件才牺牲的。当时，许力心中受伤很深，成了两个月的植物人，因为他是在刘局的鼓励下主动参与破案的，刘局一直对许力觉得内疚，听说他现在还时不时的和许力一起聊天喝酒，这感情可不一般。恐怕你把他捉到来局里，他也没什么心理压力的。”

小麦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目前连续两件凶杀案的线索就在许力那里。”

西瓜轻轻摇头：“不是我说你小麦，你单独约许力，是你的破案思路，我不干涉你。不过，刚才据你自己说的，你用小欢来刺激许力，我觉得不是很妥当。”

小麦地昂起脖子，心里也知道自己理亏，哼了两声不说话，心里打自己的主意。

西瓜把小麦拉到沙发边坐下，温和地说：“小麦，我们且不讨论你所想象的那个酒吧女孩就是凶手，花店女孩就是酒吧女孩，而许力更是知道真相。我们换个角度来看问题。”

他翘起脚，点燃了烟，笑咪咪道：“自从这个杀手出现后，对我们是有利还是不利？你再多想一下。你看啊，东北大象我们都知道吧，绞尽脑汁捉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捉不到？虽然我们现在仍然不算是捉到了他，但酒吧捉到的那个大象的女人，是不是给我们交待了很多意料不到的情况，结合杀手给的资料，是不是让我们破获了更大的案子？破案和摧毁贩毒网络的目标是不是达到了？”

小麦说：“不错，但是他们给我们利益，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东北帮被摧毁，还会有其它犯罪组织得到更多的利益！这不过是他们借刀杀人的把戏而已！”

西瓜不以为然地摇头，说：“我们做的事是职责，不是利益。先不说这个，说说那个拆迁公司的副总，你我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坦率地说，他就是人渣一个，无恶不作。他不死，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还得天天去拆迁现场维持秩序，天天厚和脸皮和小老百姓对峙，这些事是很让人为难了，明明是官民的利益之争，非得让警察来承担，转化为警民矛盾，现在好了，这人渣他妈的死了，哈哈！是不是对化解警民矛盾更有利了？”

小麦不服气地说：“你的意思是说那女孩是侠女，不是凶手！？我们是不是该给她颁发一个好市民奖，争取一个见义勇为奖啊？！我的西瓜哥哥，法律可没有赋予任何个人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

西瓜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没有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