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有小女,名唤小珠。
外人常道江家大姐江媛行事颇有魄力,二哥江珀性格果决,小弟江宦聪明伶俐,却鲜少有人提及江小珠。
江家对这个女儿,似乎不上心的紧。
此刻小珠抹了一抹额头,有点吃力的把一桶水搬向江家祠堂,这是她每天睁眼和睡前都要做的事。
江家虽算的上本地大户,但对这个女儿不知为何特别苛刻。
江小珠,虽然下人唤她一声小姐,但她每天要做的事情,与他们没啥区别。
一头乌黑的长发两侧编起,服帖的披在背后,小珠仔仔细细的挨个打扫,上香,夜晚了,她刚好换完最后一根快烧尽的蜡烛,门口就响起了吵骂声。
门开了,江老太太站在门口,对对面一位身着富贵的人道:“洹公子,偷你东西的人就在这里,家门不幸,待我问个清楚,一定给你个合理的交代。”
洹岚枢点点头:“那我就在这等你罢。”余音未落,一旁的大小姐江媛笑道:“我这小妹生性孤僻,怕是一时半会问不清楚,在说了,这里面又是我们江家祠堂,外人在,吵闹了些必是有些不好,您就在堂屋等我们,如何?”
洹岚枢略一沉吟,只有点头作罢。
身后隐约传来叱喝声,洹公子贴身小仆微微上前:“公子,这东西无论是谁所盗,都不可能是三小姐,江家三小姐素来大门不出,如何在昨个宴会上偷东西,这......”
洹岚枢抬手,小仆闭口退下。
这边,江老太太进屋,小珠唤声奶奶上前,欲扶江老太太,老太太往后一退,厉声问道:“你可知罪?”
小珠莫名,看着大姐,一脸疑问。
江媛嘴角勾了勾,手上拿着一个瓶子:“小妹,上好的玉露,你先喝了,大姐在慢慢告诉你。”
一个时辰后,江老太太和江媛来到了堂屋。
身后下人们红着眼,抬着一具带着温热的尸体。
桓岚枢猛的站起来,江老太太波澜不惊拿出被盗的寒匕,上面镶着一颗娇艳欲滴的红色宝石,微微的散着光。洹家仆人上前,接过短刀,细细的观摩一番,上前对洹公子点点头。
江老太太轻舒一口气:“洹公子,完璧归赵。”
洹岚枢不置可否,身边家奴倒是禁不住道:“审个人而已,你们把人倒是审死了。”
江媛听出了家奴口中的鄙夷,忙解释道:“此时事关重大,我们自是不敢怠慢,至于小妹,她是自己畏罪撞死的。”顿了顿,怕是洹公子不信,欲让下人掀开盖布,那下人一脸悲愤,正准备动手,被洹岚枢制止了。
江老太太一脸恭敬:“此事让洹公子费心了,如今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也算圆满。”
江家送洹公子出了门,洹岚枢长叹一口气,对周围道:“你们跟去看看。”瞬间几道黑影掠过,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夜半,洹岚枢和家奴洹天来到了一片荒凉的废山上。
他们走过去,火把把前方不知名动物吓退,有低沉从喉咙里冒出威胁声的野兽,距离很近,洹岚枢却充闻未耳。周围隐约闪着绿光,洹岚枢静静走上前去,山上孤零零的放着一个草席,身边的洹天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的念了一下,上前掀开了它。
洹岚枢和洹天沉默了。
江小珠脸色惨白,半睁着眼,额头的伤深可见骨,腿上和腰上的肉已经被野兽啃去了一半,洹天恨恨道:“都说江家书香世家,个个知书达理,如今,对自家人却是这般,江家小姐死了,居然丢在这荒山,任其野兽啃咬,连个体面都不留。”
桓岚枢摇摇头,用手摸了摸江小珠的下巴,长叹口气:“果其不然。”
江小珠的下巴被洹岚枢这么一摸,便慢慢的塌了下来,无法闭合。
洹天震惊:“江家心狠手辣起来,丝毫不输那些不入流的山匪。”
“看她头上伤口深可见骨,这位江小姐,想必也是灌了毒药后疼痛难忍,为了早些解脱,算是对自己下了狠手。”洹岚枢叹息:“找个棺材,把她埋了罢。”
远处,一只眼睛泛着绿光的黑野猫,静静的看着他们。
江小珠的新坟立起来了,洹公子让下人烧了点纸,算是让这位莫名冤死的小姐有个圆满。
这天,江家仆人进祠堂打扫,冷不丁看见一只黑猫,卧在祠堂中间一动不动,听到身后有动静,那只黑猫慵懒地站了起来,起身跃到窗户上,看了那人一眼,便消失在月色中。
夜半,江家几处走了水,江老太太披头散发捶胸顿足,江家值钱的东西烧了个大半,江父边安慰老太,一边安抚两眼发直的江母,江家现在不算官僚世家,江父也没有生意头脑,早年经商也是亏了个大半,现在全家上下安逸的生活,靠的是祖上积蓄,原本依着祖上留下的老宅子,还有些值钱的家当,他们可以安度晚年,在留些钱给子孙。现在这场大火,估摸连基本生活都撑不了多久。
大姐江媛黑着脸一个个的审问下人,这场火烧的古怪,家里才从钱庄取了些许银票,是用来置办家业的,还没捂热,就随着书房的八角桌付之一炬,家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却没人知道这场平白无故的走水是谁做的,仆人都沉默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有救火后留下的灰黑印子,两个时辰过去了。二哥江珀郁着面出来,除了抢下来的少许存粮,家里值钱东西,不是烧的面目全非,就是寻无所踪,江宦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上,他睡得好好的被下人叫醒,自是十分不满,斜靠在那里小声嘟囔道:“不就是烧了几个值钱的宝贝吗?大不了我在出去顺些个。”
江媛狠剜小弟一眼:“你什么臭毛病,再有下次,可没人救的了你。”江洹见大姐动了怒,连忙陪笑道:“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嘛。”
“好了。”江母呵斥:“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江媛你也是,你弟才多大,就不能让着点他吗?”
江老太太叹息,良久道:“都散了吧。”
江父顿住,许久,才轻叹一口气:如此,就依母亲所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