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捷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又找茶铺老王借了凳子让坐下歇歇。一边给她弄头发一边说:“才多久不见,你硬是疯了哟?”
成无双苦笑一声说:“你到底哪头的,等我打完她再说话天不得黑嘛?”
郁捷琳说:“死丫头,你打死了她对你有啥子好处?硬是喜欢背个喳闹名声哦。”
成无双倒大声说起来:“喳闹?黄桷垭的女人哪个不喳闹?何况我这个袍哥头子加特务头子的女儿本来就该是疯婆娘撒,啷个不喳闹嘛。”
郁捷琳差点没被她的疯话噎死。怕这姑奶奶再说出什么更吓人的话来就赶紧把她拉回自己家里去。
郁捷琳的家在镇子中段的邮政局旁边。黄桷垭的房子在那个年代统一的格式都是穿斗结构房,墙壁多数为木板和篾条混合的夹壁墙。郁捷琳的家是一座临街向后沉的老院子中临街的一间较大的套房,但三间品字形布局的房间,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个平方。门外一条狭长的走道从门边延伸过去,尽头是一坡木头梯子,走完梯子便是阴暗的堂屋,再穿出去才到了大院子的天井,围着天井的几间房屋住的都是蔬菜站的职工。房间里没有摆灶台的地儿,郁捷琳家的灶台,洗菜池等都摆在了门口的过道上,曾闹过灶上一锅热气腾腾的肉汤,被人连汤带锅端跑,吃完了又悄悄把锅送回来的笑话。
成无双洗净了脸坐下和郁捷琳说话。郁捷琳没有嫁给爱吃红苕的赵大河,而是嫁给了李田世的儿子金怀远,让成无双倒是惊奇了许久。郁捷琳说自己也没想到,是赵永年觉得被重新组建的人民法院招去当法官的干女儿应该嫁给一个文化人,而不是长一身疙瘩肉的赵大河。
金怀远在几十里外的大山里一家三线战备厂干工程师,周末才回家来。
郁捷琳问成无双:“你那一晚上的失踪究竟跑哪去呢?”
成无双说:“能跑哪去呢,不过就是应治安员王贲临邀约,去一棵树那光秃秃的大石头上神聊了一晚上嘛。有人非要乱想,我懒得去解释,让他们编吧,大活人还能被编排死?”
郁捷琳笑说:“莫不是他喜欢你哟?”
成无双叹口气说,男人挨着她坐了一晚上也就是摸了摸手掌,说一些天南地北的事儿。但那家伙对自己那死老汉儿成净贤似乎特别有兴趣,问了许多有关老中医的事儿,最后还特意打听了老人家埋坟的位置。
郁捷琳说:“他对你老汉儿感兴趣?莫非他喜欢你还要去征求成爸爸的意见,这也太扯了嘛。”
成无双说:“他要真是喜欢我,算他倒霉了。我不得要他的。”
郁捷琳说:“这个不比你屋头那个老农民强哟?有文化,又懂礼貌的。”
成无双说:“陪着坐一晚上就只会紧张兮兮地摸摸手,这种男人拿来做啥子?”
郁捷琳笑得肚子痛。说这喳闹婆娘果然是疯出水平了。
成无双却说在‘一棵树’看山下的夜景可真是个好地方。可自己心里揣着娃儿上户口的大事,一场约会就搞得没滋没味儿,实在是可惜。